他见她安睡的笑靥,估计正在做什么美梦,心底郁结难解,他狞笑一声,便摇醒了她。
郑曲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水汪汪地,像一只茫然的小鹿似的。
“曲尺,我不高兴了,想吃糖。”他跟她说。
郑曲尺只想睡觉,但她脾气好,被人强硬弄醒也没发火,只道:“糖?我没有。”
“我有。”宇文晟将她送的糖袋解开,取出一颗抵放在她的唇边,笑得妖孽:“张嘴~”
她懵懂地眨眼:“你想吃,为什么要叫我张嘴?”
一个醉得七荤八素的人,但脑子的逻辑性还依旧这么强。
说话之际,唇齿阖动,他已经将散发着香甜的糖果放进她的唇瓣内,微张轻含着。
“因为,这是惩罚,你得喂我。”
他偏低下头,咬住她唇内的另一半,将那一颗沾满她气息的糖果滑卷入自己的口中。
而郑曲尺瞳孔扩大,则感到了一瞬的心悸。
——
这是梦吧。
“晟儿,你在这里乖乖地等着娘亲,娘亲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记得要乖,别乱跑。”
那充满慈爱、却又那样虚假的女声,在宇文晟耳边响起。
他看到,一个穿着一套华美红裳的女子,对着他柔柔一笑之后,就转身奔入一名穿着铠甲战衣的男人怀中。
“娘亲,很快,是多久?”小小的宇文晟仰起头,疑惑地问道。
但是那个叫“娘亲”的女子,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身影与那名战衣男子一并渐渐消失不见了。
小宇文晟记住了要“乖”。
他从早上等到了晚上,又从晚上等到了天明……后来,他才恍然明白,“很快”,并不是多久,而是根本就不会回来的意思。
他在寒饥交迫晕倒之前,听到别人在说,他被丢弃了。
什么是丢弃,为什么是他被丢弃?
回去之后,他父亲红着眼睛、恶狠狠地告诉他,因为他是一个不详之人。
他娘根本不爱他。
他也不爱他。
可后来,那个叫“娘亲”的女人死了,他们又说,他娘很爱他,甘愿为了救他,而被敌军将领带走,受尽折辱而亡。
可只有他知道,没有人是真正在意他的。
人人都厌恶他,惧怕他,舍弃他。
所以,他从来都清楚地知道,没人会爱他。
他也不懂什么是爱,他只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抢夺、去算计、却不折手段地得到。
——
清晨醒来,郑曲尺感觉自己的脑袋跟要炸了似的,刺啦地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许久,直到窗外暖和明晃的光线,投射到她的眼睑上,她才睁开了眼睛。
她斜过眼,然后不意外地看到宇文晟。
他依旧躺在她的床侧。
也许是跟这个“宇文晟”在主军大帐同床共枕了两次,也或许是她已经慢慢有些适应了宇文晟跟她是夫妻的关系,她这一次醒来,看到他,内心竟没有太大的波动。
就如同以往每个早晨起床一样,她接受了他会睡在她身侧这个事实。
“原来人真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啊……”
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有一部分有印象,但后半部分却没有了。
她好像跟宇文晟说了很多话,有她太兴奋克制不住吐露的,也有他故意诱导之下说出来的。
她不大清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但凭自己还能见到这第二天的太阳,她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事才对吧?
这天都亮了,她也不再纠结昨晚醉酒之后的事情了,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去巨鹿国了。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期间一直小心屏息,但直到穿好衣服,都没见宇文晟醒来,她觉得有些奇怪。
一回头,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比她一个宿醉的人更难受似的。
她蹲在床榻边,攥了攥小拳头,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果然有些发烫。
她伸手将他摇醒:“宇文晟,你醒醒,你发烧了。”
宇文晟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睁开眼睛那一刹那,双眸泛起一种邪佞的红意,像某种弑杀冷血的凶兽,惊得郑曲尺背脊一僵,下意识打算拔腿就跑。
他静静地盯注了她片刻,这才好像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嗯,没事。”
他瞥开眼,衣襟处有些汗湿,他起身,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地开始脱衣,穿上准备出行的衣物。
“你不叫军医过来看看吗?”
郑曲尺赶紧避到屏风后,她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口,担心是伤口处理不当发炎了。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卧床静养,但他却片刻不歇,来来去去处理各种事情,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连她都险些忘了他还带着一身伤。
“这样的伤,我向来都是自己熬过去的,马上就要出发去巨鹿国了,你可以先去办你的事情。”
郑曲尺一时没动。
穿戴好后,宇文晟戴上面具与手套,一袭矜贵威严,与在郑曲尺面前判若两人,他唤来王泽邦:“车队准备好了?”
“回将军,启程前往巨鹿国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
这时,郑曲尺对宇文晟道:“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东西没弄好,你们先去集合点,我马上就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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