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很安静,富江。”
坐在深色幕布旁边无聊翻着黑曜中学课本的六道骸忽然出声道。
阳光从玻璃破损的外面直射进来,强烈的金光刺在地板上,也为幕布勾出浓烈如墨的阴影,而今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就坐在那阴影里,那只写着数字的眼睛并未遮掩,数字下的瞳仁色如鲜血,朝她看来。
坐在屋里少有的干净沙发上,黑发女生看着面前的寿司盒,想的却是鹿岛富江在云雀家里一顿能选十几种菜式,在桌上摆出几十个精致餐碟的排场——
泪痣缀在眼尾,似冷却凝固的墨。
她蓦地出声,“他们昨晚唆使那些蝼蚁杀了我。”
“嗯?”
肌肤略显苍白的优雅少年轻应了声,很快温柔地回答,“动手的领头学生我会处理掉,但如果清理地太干净,不就没人帮你跑腿了吗?”
富江交叠双腿,直接翘在桌上,黑曜校服超短的裙摆褶皱只能遮住部分大腿,长腿剩余的玉白色如雕如琢,与那修饰小腿的长靴黑白相应。
她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遥遥看向六道骸。
“不够,”她说,“我要你把他们全杀了,包括旁观者。”
“不行哦。”
六道骸笑吟吟地拒绝,“犬、千种他们都是我很有用的助力,对我的计划至关重要,倒是可以从mm的佣金里扣掉一部分作为给你的补偿……”
看见富江的脸色变得难看,男生话音一顿,恰到好处地开始转寰,“不过,你要是能比他们更先得到那个彭格列十代的消息,你可以提出惩罚他们,作为你向我索取的奖励。”
“彭格列十代?”少女轻声咀嚼这个词。
“世界最强黑手党的下一任继承人,彭格列十代,情报显示他就在并盛。”六道骸将手里无聊的书随手放到旁边,改而十指相叠、抵着下颌与富江对视,他好似不经意地提醒,“你不是有个赝品在并盛生活过吗?找找她的记忆,说不定会有惊喜。”
十代。
十代目。
夸张吵嚷的嗓音与一张稚嫩软乎的面庞一同浮现在她脑海。
想到那只每回见到她都在哭唧唧、但却奇异地赢过云雀恭弥两次的小兔子,富江垂下眼帘,恍然地想,原来是他。
泽田纲吉,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领。
六道骸计划的目标。
“你好像有了头绪。”少年没有错过她的神情变化。
富江重又抬眸,弯起漂亮的红唇,“很遗憾,没有呢。”
“是吗?”六道骸微笑着反问。
但向来随心所欲的女生此刻却并不顺着他的话往下糊弄,而是直接换了个自己更感兴趣的主题,“比起那些看到我的美貌就不由自主臣服的仆人,我对那种长得好看的坏狗更感兴趣。”
“那个被你打败的家伙为什么一看见樱花就动不了?人类还会染上这么奇怪的毛病吗?”
六道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随后才挪开视线,笑意阑珊地答,“是叉戟夏马尔的招数,他身上有罕见的致病菌,晕樱症只是其中不那么要命的一种。”
夏马尔。
想起来了——
是公园里那个试图骚扰她、甚至还对云雀感兴趣的酒鬼大叔。
难怪本来还有闲情逸致赏樱花的坏狗,在泽田纲吉还没出手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惨败。
富江得了答案,也没兴趣再在这里面对不买账的六道骸,起身就往外走,准备随机去楼下挑个幸运儿,奖励他钱包破产,为自己跑腿买美食。
但六道骸忽然又将她叫住。
“富江。”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应该不会选择背叛我吧?”
少女回身看去,双眸在齐整的刘海下显得格外神采奕奕,她没说话,而是随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团成一团,轻飘飘地朝着六道骸所在的位置砸去。
白纸团没有落在他身上。
而是穿过了他的身体。
像是穿过立体影像。
富江嗤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跟她相处都用幻术,从来不以真身示她的家伙,讲什么信任和背叛。
-
一小时后。
满头大汗从黑曜镇繁华地带最好的寿司店打包了一份食物回来的黑曜学生,双手恭敬且颤抖地,将寿司盒递给等在楼道阴影处乘凉的少女。
“富、富江……”
他努力对她挤出笑容,“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少女随手接过沉甸甸的寿司盒,打开发现里面用来保持冷鲜的冰全都化成了水,虽然是隔层没有影响到食物,但滴滴答答的水珠从盒子上沾了她一手。
“什么蠢东西啊?”
她极其不爽地骂道,“这玩意你想让我怎么吃啊?冰全都化了是想让我在这餐盒里洗澡吗?光看着就胃口倒尽了!”
她拿了装着刺身和寿司的那一层,将剩下的部分连带餐盒丢回到男生身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经过一片只有水泥高墙、没有窗户和门的废弃区域时,她想起云雀恭弥就在那附近,探头看了眼。
结果发现本该在室外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翻墙进来了,现在就坐在角落里撕衬衫下摆在给自己的伤口做简单包扎。
听见来了人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仅凭那靴跟踩地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但对方顿了顿,就毅然往这空气沉闷的地方而来,最后干脆在他的旁边坐下,拆开手里的餐盒,露出里面片片精致的刺身与鱼子酱寿司。
富江随意用筷子戳了一片金枪鱼腹递到旁边。
“我不喜欢吃这个,给你。”
但筷子举了半天,也没见身边的人有任何动作。
少女不满地转头瞪他,“干嘛,你别跟我说你突然不喜欢吃这个了?”
云雀恭弥神色微妙地看着她和她伸过来的筷子。
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这只小怪物最后一块拼图的答案——
她们之间的记忆,应该是能通过某种形式共享的。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前在城堡里见到那个富江的时候,明明感觉不太对劲,可对方后来同他相处却没有展露出任何破绽。
只是不爱和从前一样穿着定制的黑色旧制服。
现在这个也一样。
明明从没和他相处过,却理所当然地得知他的喜好,而且看他的眼神也与昨天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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