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挥手一扬,将即墨星重重摔在地,翻了打了几个滚才勉强停下来。
许是方才不堪重击时,牙齿咬破了舌头,即墨星刚一张嘴,便涌出一口淡红色的血沫。自己的手脚似乎早就失去了只觉,想试着爬起,试了几次都不听使唤。奋然使力,星星低吼一声抬起头,见清卿正从雪地里拔出自己那把弯刀。
星星皱着眉头,双眼死死盯住清卿一举一动。
那刀嵌入数寸,清卿用力几次,闭着眼,喉咙深处发出“呵”一声喊。只见北漠的短短弯刀从雪中“刷”地一跃而起,锋利的刀刃终于重见阳光。
少女脚步很轻,“嘎吱嘎吱”地踩着雪。
清卿在星星身前停下脚步,握住刀柄,将那弯刀抵在即墨星额头中央。星星拼了全身力气,终于抬起一只胳膊,五指骤然垂在刀尖之上。只听少年一声怒吼,手掌扶着刀,立起身子半跪在雪地。
睁开双眸,与少女清澈的眼神撞个正着。即墨星仍是死死地盯住清卿的脸,似乎要这般等着血脉干涸,一刻也不挪开。清卿垂下眼,猛一松手,那弯刀吃不住重量,重新掉在星星脚边。
即墨星只听得清卿缓缓道:“还你的刀。”说罢,转过身,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只是清卿刚回过身,便听得身后“轰”地一响,天地之间一下子陷入沉寂。背对着少年,清卿停下脚步,却感觉一只大手牢牢扼住自己喉咙,全身血液上涌,却根本喘不过气。
清卿听见了星星倒地前的声音——那是尖刀刺入心脏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令狐子棋,刚上前一步,便被大把涌出的鲜血沾湿了青袍。其他几个弟子接连上前,却被那染了大片的白雪止住了脚。似乎众人熙攘,清卿却背对着那北漠少年,怎也不愿回头。
那一侧,子琴琴弦寂静,看着清卿划破的衣衫飘在风里,便放下琴站起身。
似乎被什么召唤一般,清卿回过头,正看向师父立在不远处,玉立白雪,眼中早没了先前的温和神色。二人相视许久,子琴闭上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师父闭眼一刹,清卿顿然感觉一股甜血涌在喉头。空空张了张嘴,却险些掉下一串泪来。
一个转身,清卿推开不知绮雪还是绮琅师姊便冲入人群,踏着殷红的雪地,奔到少年身边。少年突出的眼球直向天空,血管暴突,弯刀插在胸前。清卿伸出手,握紧星星指尖。却不料少年手指一松,垂落在清卿怀里。
清卿低着头,仿佛胸腔深处一股冰火交织的力量就要迸发而出。
“嘶——”听得一声马鸣,那金马被拴在不远处,感知主人出事,用蹄子刨住地,一下一下冲着缰绳。清卿抱起少年浸血无力的躯体,回头一望——
师父看向自己的眼神,半分苦涩,半分冷厉。
在立榕山十年一晃而过,清卿对师父,从未有过半分冲撞模样。此刻却是咬住牙,丢下悲伤与愤怒交织的一眼,在泪水滚滚而下前拼命转过头。随即奔向金马解开缰绳,抱着星星在雪中狂奔。
<bK/> 不知是师叔还是师姊,在身后叫了一声自己名字,但清卿已然听不见了。
那马甚通人性,感受到主人未凝结的热血不断流到自己背上,便一路奔腾不止,直到口吐白沫也不愿停歇。直到载着二人来到一片空荡荡的梅林中央,才停下脚步,似乎并不肯走得更远。
满地残梅纷扬落雪,枯枝碎叶掉了一地。清卿放眼望去,瞬间明白,这便是即墨星寻常自行悄悄练功习术之处。
心头苦得连哭也没了力气,便把星星抱在怀里,下马靠在一棵老梅树上。
那梅树枝干粗糙,似是与大多见惯了的嶙峋老树相比,多了几分不寻常。清卿见那梅干之处虽有薄雪飘浮,却隐约透露着利器划过的痕迹,便上前伸手拂去那层白雪。
只见八个字刻在树干中,清清楚楚地现在清卿眼前。
清卿一路奔来,只知自己四周天昏地暗,仿佛整个夜屏巨山都要塌陷下去。心中百感涌起,反倒忘了哭泣是何意。此刻少年手迹化为树中一言,清卿突然克制不住地涌出泪水,肩膀颤抖,嚎啕不止。
“云沉起雾,人死还沙。”
“心知不成而执意相为,客死他乡而尸骨不还……星星,这便是北客的曲中闲意?”清卿哽咽地问着,颤抖着自己的双手,捂住星星最后一刻拼死睁大的眼睛。
山倾垂暮,叶落归根。
https://shenhaiyujin.com/book/51034/15766967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