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塔季王重重叹了一口气,一点点松开了手。清卿见他掌心内力已然卸掉了大半,忽然在左手掌心猛力一推,随即右手旋转,远远坐在两侧的众人几乎毫无察觉,却不知转眼之间,清卿已然将那木头匣子换了个方向。
现在,那上百飞刀的机关,反倒对准了逸鸦二人。
方才即墨与汉子眼神交汇的片刻,清卿心下一紧,猜着那装满了地图的匣子中,是不是有着机关暗门之类。毕竟,如若北漠诸王并非诚意归降,来到西湖掌门面前的二人不过抬手,就能用这机关将西湖重臣乃至掌门要挟为人质。
天客居搜身颇为严格,因此二人进帐之前,必然无法将任何明晃晃的刀剑藏在身上。唯一能当术器用的,一是即墨掌门长长的水袖,二则是他们留个自己的一条后路。
放眼大帐之中,唯一能藏着什么利器的地方,就是这装着地图的木匣子了。
清卿神色不动,捧着匣子在手心,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二人面容,想要试着观察这两个北漠来客的反应。果然见那北漠王神色狰狞中,嘴角微微一动——看来这次归降,绝不是简单的献图投诚——这些尚未领教天客居厉害的掌门和大王,怕是一个个都没安好心。
“这样才好。”清卿心下冷冷一笑。就是要满江湖共起,将这宓羽西湖搅个天翻地覆。
想到此处,或许清卿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捧着匣子转身间,留给他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清卿的笑像是有几分诡计隐藏其中,却挡不住笑容之上的朦朦泪眼,散出一缕不可捉摸的光。
与令狐清卿对视的一瞬,即墨瑶愣了半刻,随即才缓过神,手心间不断涌出涔涔汗水。便是那一笑,即墨掌门就已然明白——这个令狐氏的遗孤弟子,是绝对不会耗尽平生所学,屈居西湖之下的。
心中如此一想,即墨瑶也不由得淡淡一笑。
哪怕无法将此人收归北漠,只要她不为西湖所用,便也够了。
既然已经拿到匣子,清卿回身的几步路,便走得步步踏实。正待自己一只脚刚刚踏上高台,便听得“咳咳”两声,似乎是从自己斜后方传来。一回头,果真是南嘉攸幽幽地盯着自己手中那匣子,出声轻咳,似乎在示意自己不可轻动。
莫非这南公子把过去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都忘不了不能让清卿在主子面前独占功劳么?
清卿见状,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冷笑。这南家的长子后人,如果不论他抢夺木箫,戕害师姊的那件事,还算是令清卿在心下有几分敬重的对手。毕竟,当初在玄潭之上,南嘉攸是为数不多能接住自己“入木三分”一掌的人。
这掌一旦使出,必将耗竭毕生功力,多半会如师父令狐子书一般,浑身浴血而亡。清卿十六岁那年,毕竟内力浅薄,功底还算不得扎实,因而未能使出全力,这才能被师姊们抢回一条性命。
自己此生,恐怕要只剩下最后一次,使出“入木三分”一掌的机会了。
暗自想着,清卿的脑海在短短一刹,便被昔年往事占据。再看向面前嘉攸清秀却坚毅的面庞,清卿心中不由得更生出了几分厌恶——
才多少日子,就把宓羽湖中这争权夺利的手段学得明白!
虽说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但清卿终究不稀罕西湖掌门事后赏下来的那点功劳。于是神色平静如常间,从高台上撤了一步,将那木匣子递到了南将军的面前。然而有些出乎清卿的意料,嘉攸并未从自己手中拿过匣子递上去,反倒将那木匣稳稳托在自己手中。
随即一下一上,冲清卿使个眼色,似乎要让清卿打开它。
莫非方才即墨掌门和自己的塔家王交换神色间,高台一侧的嘉攸也看得清楚?看嘉攸如今这一脸严肃的模样,清卿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如若这匣子里真有个机关,那二人离它这样近,又该如何是好?
见四周情势容不得自己犹豫,清卿只好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放在那有些沉重的匣子上。匣子的最上面,刻的是身长而润的曲笛。此笛清卿只在书上见过,传说它笛声清亮,能力透云层,闻者止息。几乎是下意识地,清卿抬头与南嘉攸交换了个眼神。只见嘉攸面色凝重,手指微微颤抖,显然也是紧张着这匣子中究竟有没有什么骇人的机关。
只听“啪”的一声,匣盖被骤然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份卷起来的墨色图。
那卷轴虽是被窝成一团,但纸背上透出的隐隐墨迹,已然能令人辨认得出,这正是一份勾勒了北逸鸦漠飞沙走石,一望无际的如假包换的地图。清卿并未深入过北漠地界,只是粗浅认识些沙山和庙宇,因此看着这份图纸的背面,心中不禁有些怀疑——
即墨瑶当真会老老实实地将逸鸦全局,交到年纪更小的温黎手中么?
思索之间,忽然看到一滴水不经意地落在这图纸上,浸湿了小小一点墨痕。抬头一看,竟是南嘉攸咬着牙,眉头痛苦地扭曲着,神色间更像是强忍着什么。还没等清卿开口,便听得嘉攸断断续续地低声道:
“没什么大事。你……你快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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