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适时上前呈上一杯茶。
“这是奴婢为主人做的苦丁茶，有清头目，明心境之效。”
不得不说，惜玉就是细心，观察到季伯鹰精神不振。
“有劳了。”
季伯鹰微笑从惜玉手中接过苦丁茶，一饮而尽。
接着，长呼一口气，闭目半晌之后，这才将茶杯递回惜玉，站起身来。
当仙师起身的那一刻，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众天子储君，一个个都是自觉的闭上了嘴，目光凝落在宣纸上的那一行字。
「实地探访第一代日不落帝国——西班牙」
每一个人，多少都有一点激动。
他们虽然是至尊无上的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的大明天子，但他们除了在宫里面玩过太洋马，接见过几个外使之外，这辈子就压根没出过国。
第一次出国考察，除了激动之外，心里头多少有点紧张。
“在前往西班牙帝国实地考察之前，你们需要先弄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自己想从这一趟课程中得到什么。”
季伯鹰的目光扫过座位上的众人。
话音落。
“我知道。”
武宗朱厚照一脸兴奋的站起身来。
“是为了学习弗朗机成功的经验，并将这成功经验为我大明所用！”
众天子之中，最为激动的，莫过于武宗朱厚照。
朱厚照对海外的世界极为有兴趣，若不然也不会花时间去精通五门外语，蒙古语、阿拉伯语、葡萄牙语、日语、朝鲜语。
其中的葡萄牙语，实际上就是弗朗机语。
而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本质上都属于拉丁语系，基本上可以互通。
“非也。”
季伯鹰看了眼武宗朱厚照。
西班牙的成功经验，其实没有什么好学的，该说的季伯鹰都已经说的。
西班牙之所以能够成就一代目日不落，更多是顺应大航海的时势，得益于出现了伊莎贝拉一世则聚昂奠定西班牙帝国基业的伟大女王。
得益于伊萨贝拉一世对海洋的积极探索，对新大陆的向往，对帝国强大的渴求。
而再往后，西班牙就成了一头风口上的猪，乘风直上九重天。
猪可以飞上天，但如何全盛落地，这才是技术活。
西班牙帝国和大不列颠，就是两个活生生的正反例子。
“我们此行所要探究的问题，是西班牙帝国摔落的失败经验。”
“相比较西班牙帝国如何成为日不落，其衰败原因，才值得你们引以为戒。”
“你会弗朗机语，这一行，你便充当翻译。”
季伯鹰给了武宗朱厚照一个‘加油’的眼神。
“仙师放心，有我在，交流不是问题。”
武宗朱厚照拍了拍胸脯。
这时弘治朱厚照亦是站起身来。
“仙师，翻译的话，我也可以的！”
季伯鹰最后再扫了眼众人，一语落定。
“出发。”
……………………………
公元1618年。
于1580年吞并了葡萄牙王国及其所有殖民地，整个拉丁美洲都已经全部置于西班牙的掌控之下，西班牙帝国达到了空前鼎盛。
此时，西班牙帝国都城，马德里。
一条再寻常不过的大街。
有着二十多个身着异服之人走在人群中，极为引人侧目。
汉人，其实在西班牙不是没有，但是穿成这样的汉人，从没见过。
“兄长，这里真的是鼎盛时期的西班牙帝国京师？”
老朱走在季伯鹰身侧，扫过周遭之景，眉头下意识紧皱着。
这与他想象中繁华的日不落帝国京都，截然不同。
他一眼望去，居民建筑物破落不堪，街边到处都是在要饭的乞丐，寻找目标的小偷，还有着一个个敞开着大半衣衫的女人，使劲的拉着客，讨价还价的更是不少。
然而，就那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连小蜜蜂朱载坖看了都是直摇头。
“嗯，这就是马德里。”
“西班牙帝国在这个时期的控制疆域达到了十个大明本土直接统治的规模，的确是到了鼎盛。”
明朝长期直接控制的疆域在300-400万平方公里。
哪怕是老朱开国的时候，虽然控制疆域面积八百余万平方公里，但其中有着近五百万平方公里属于羁縻统治区，并非是直接统治。
“当下整个世界的八成金银，都是由西班牙帝国开采。”
“一国之财，可抵全球。”
走在另一侧的老朱棣听的眉头皱起，对于眼前所见，他同样感到很是不理解。
“仙师先前说过，这西班牙从美洲攫取了数之不尽的白银，国力强盛如斯，可既然国力已经达到了这般强盛，为什么帝都百姓却是会活的如此困苦？”
季伯鹰脚步微顿，在一个卖木头的小摊贩面前停留，其他跟在后方的一众纷纷是停下驻足。
“问问他一百斤柴的价格。”
看了眼武宗朱厚照。
武宗朱厚照嘿嘿一笑。
心想自己跟弗朗机女姬学了这么多年的外语，今天终于有用武之地。
“仙师放心，包在我身上。”
武宗朱厚照走上前，弘治朱厚照也是一同跟了上去，开始跟这小摊贩的老板搭话。
两人蹲在这小摊贩面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
反正季伯鹰是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倒是能看见，这摊贩老板一脸的迷茫，似是交流的不大顺利，但最后还是通过手语以及几个勉强能听懂的词汇，完成了这一场交流。
武宗朱厚照站起身，皱着眉头，产生了浓浓的自我怀疑，他突然觉得这弗朗机女人在豹宫里教他的外语，是假的。
比如自己明明刚才说的‘不要’，可这个老板却神色发怒，似是好像自己骂了他。
‘难道那些弗朗机女姬每次都是在骂我？！’
想到这，武宗朱厚照心中愠怒，可也不能发作，暂时压了下去，想着回去后再好好找这些弗朗机女姬问个清楚。
“仙师，我问清楚了，一个银元两百斤柴。”
“哦，那这也不贵啊。”
小朱四若有所思的来了一句。
‘啪’的一个巴掌，老朱直接扇在了他后脑勺。
这帮天子储君都没吃过苦，哪里知道一担柴火的价格，但老朱是穷苦人家，他知道。
“大明崇祯年间，一两银子在民间可以买到十五担柴，也就是一千五百斤柴，而这西班牙银元，一枚银元约莫是半两银子。”
季伯鹰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心头有数了。
比对换算下来，这西班牙帝国的一两银子，能买四担柴，而大明末年的时候都可以买到十五担，这差价直接翻了接近四倍。
由此可见，这西班牙帝国的物价飞涨到了何等地步。
而此时的弘治帝朱祐樘，正拉着弘治监国朱厚照，在一个卖小饰品的摊贩前，似是想买一点异国之物，当个出差特产，带回去给他的张皇后。
毕竟自从腰斩了张氏兄弟后，朱祐樘已经好多天没有上过自家老婆的床了。
正当这时，季伯鹰还准备带着这帮天子储君去其他地方转转的时候。
突然，人群骚乱。
一大波西班牙士兵从街道两头冲来，目的显然就是季伯鹰这一帮人。
被举报了。
季伯鹰瞥了眼，心念转动，众人顷刻从原地消失。
而刚被朱祐樘拿了东西的小贩一愣，看着摊前的空荡，怒火中烧。
小贩：！！Fuck！You！Shit！
毕竟是西班牙和大不列颠都是隔得不咋远的海贸大国，学几句大不列颠的英语，正常。
…………………………
洪武时空，醉仙楼主堂。
当季伯鹰等人从马德里回来之后，大部分人的脸色都显得很是凝重。
显然。
这一趟短暂的西班牙之旅，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将看到一个繁荣昌盛，海晏升平的帝国，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民不聊生。
偏偏这个民不聊生，是发生在一个帝国最强盛的时期。
帝国越强，百姓越贫。
“仙师，我大明往后若是成就了日不落，也会如西班牙帝国这般？”
洪熙帝眉头紧皱，忍不住出声说道。
“以大明当下的大一统现状，以及我们之前做的诸多改革，大概率不会。”
季伯鹰一语出，众天子储君心中这才感到好受一些。
“但，如果不吸取经验，不提前做好规避，大明同样有一定几率会走上西班牙的衰败道路。”
霎时，众天子储君好受一些的心，又是瞬间提了起来。
毕竟有十六个时空，撞概率都能撞上一个。
而季伯鹰的国祚任务，是不允许任何一个时空掉链子。
“认真听。”
话音落。
众天子储君皆是凝聚。
季伯鹰稍吸一口气，这才继续开口道。
“接下来我所要讲的，是对西班牙开航之后的失败总结。”
“失败乃成功之母，相对于西班牙的成功经验，这些失败总结你们才更应该铭记于心。”
“一，西班牙帝国自从发掘美洲白银之后，并未对这些白银做任何措施，而是任由白银流入国内，不加遏制，白银极速通胀，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物价上涨。”
“这一点我之前在讲到白银扩张计划的时候，就已经着重与你们提过，你们一定要控制好白银在国内的阶段性流入，一定要在可控的范围内稳住物价。”
“二，当本土工商业被美洲流入的大量白银冲垮之后，西班牙帝国开始大量进口国外产品，这等于就是左手挖了银子，右手全花了出去，最后全无积累，白白给他国做了嫁衣。”
“记住区分，这和我们的白银扩张计划不同，大明对外进行白银经济扩张，是在武力威慑的前提下，主动对他国的经济行业注入大量白银，以此来控制他国经济命脉。”
“三，贵族阶层对白银的疯狂掠夺，西班牙帝国从世界各地攫取的白银，尽数都流入了王室和贵族的私人腰包，这些海量白银并没有被用来去发展民族工业，去推进国家进步，而是成为了王室和贵族用于在海外挥霍的资本。”
“四，西班牙帝国本质上是多个王国组成的共治联邦，各国管理着各自的财政，没有一个统一的财政管理体系。”
“五，海量白银的涌入让西班牙帝国决策层的自信无限膨胀，从开采美洲白银开始的一百四十年时间，有一百三十八年都处在与多国的战争，以及对殖民地的镇压之中。”
说到这里，季伯鹰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继续道。
“接下来，记好以下几点，在往后的白银扩张中，注意规避。”
“一，在这里，我要再一次的对你们强调。”
“当你们从倭岛或者南美洲获取大量白银之后，在向国内投入白银的同时，一定要衡量国内生产力，将增量白银逐步分批次投入民间市场，试探国内生产力的白银饱和度，当探知这个饱和度之后，就暂停白银流入民间，等待生产力的上升再加投。”
“二，将户部太仓从户部独立，设立大明皇家白银总行，专司负责国家白银职能，其中就包括白银的市场投入与建设，以及对国外白银扩张的预算制度等。”
“三，管控内地对海外的大宗交易，尽量做到稳定的海外之处，以及做到白银正向增长内循环，而不是大批量流出海外。”
“四，在大航海的白银扩张计划过程中，最大程度上减少武力征伐，你们要记住，任何一场战争，都不是大明的目的，一定要将一点记在心中，我们要的是对方的经济命脉，而并非是一味的土地扩张。”
言罢。
季伯鹰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好在提前备过课。
随着仙师话音落下，整个主堂寂静一片，包括学霸标在内，都是在深思着仙师刚才所说的话。
这时，阿标突然站了起来。
“既然提及土地扩张，我来为仙师补充一下。”
“一味的领土扩张，实际上并不一定是好事，人力、物力，对当地土著的教化，镇压当地的叛乱，很多时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买卖，正如仙师所言，我们要的是那片土地现成的生产力，而不是在那片土地浪费国力。”
季伯鹰看了眼阿标，投去一抹欣赏之色。
阿标这主动思考的能力，这教员之姿，俨然是快要练成了，以后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内容，可以尝试交给阿标来上了。
稍作沉默后。
“在下课之前，还有一件事。”
季伯鹰扫过在场天子储君。
话音落定，心念转动，顷刻间，在座位上的老万历和朱常洛都消失了。
并且，一念之间，万历时空的时间线，被滑过了一个半月。
进而，在这主堂之内，有着一道道身影出现。
常遇春、蓝玉、戚继光、俞大猷、朱高煦、张辅、赵辅、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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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产检的比较晚，下午回来后一直在埋头赶稿子，终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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