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这几眼看去,便觉得青阳居像是恢复了当年那样的风采和讲究,更别说方才那两只羽翼丰满的丹顶鹤,在养鹤人哨音的指引下,正自空中缓缓回旋而下,有去有回,看来这院子一定有主家在打理。
夫妻俩欣喜地对视一眼,立即叫停了马车,让阿云和孩子们留下,自己二人则一前一后地走近青阳居的大门。
而吕萌在后面的车上也注意到方才丹顶鹤的动静,猛地探身出窗,大叫一声“啊”,然后忙不迭地蹿下了车,带着蒙毅和儿子一起过来。
“我记得前年回来时还没有这样呢,这是怎么了?”吕萌对着门仆张口就问。
门仆大概是新人,并不认得她,但见打扮也能看出是哪家的夫人,便恭敬行礼道:“请问几位有何贵干?”
吕萌的两只眼睛已经飞到了院内,探头边望边问:“这是濮阳吕氏的青阳居吗?”
“是。”
“东家是谁?”
门仆一愣,心想她明知故问,依然礼貌答道:“东家……便是东家,吕氏的东家。”
吕萌骤然恍悟,笑问:“是不是吕仅?”
“东家名讳,小人不好直呼的。”
“那就是了!”吕萌一拍手,“一定是小仅把宅子给买了回来,他在里面吗?”
门仆想了想:“今日是没有来的,若是夫人想——”
“快,走!”吕萌飞扬着神色打断他,一个转身挥挥袖子,“快回家,我要去见他!”
可她话刚出口,忽然想起自己在濮阳哪里还有家?
老屋被封了,曾经的正方侧室一大家子人全都挤在吕从革的宅子里浑浑度日。
如今吕从革也走了,现在那里在守丧,一屋子孤儿寡母,定又是一片凄凉。
吕萌重重叹了口气,步伐也显得沉重,招呼大家各自上车。
她的情绪大起大落,还真是轰轰烈烈地令人猝不及防,蒙毅面儿上苦笑着陪伴,心里却又都是包容和欢喜,他果真爱她的阴晴不定。
车马继续前行,前面不远就是吕家的老宅子,正是当年的文信侯府。
本想着这里大概会是冷清萧条的景象,路过时却见那宅子重整了模样。
外面虽然挂白,是为吕从革挂的,但气派的“吕宅”二字又挂上了门头,门两边各守几个着穿麻衣的门仆。
这一次,吕萌几乎不等车停稳,便一跃跳下,几步上前,有个老仆认出了她来,老眼一眯,眼眶红了半圈:“七姑娘……回来了……”
“小仅呢?”她忙问。
“主君安好,正在大堂会客,请随仆来。”
吕萌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是没长进,性子一来便不顾其他事,把丈夫、儿子和两个好友丢在外面,自己跟着老仆一路走一路问:
“小仅本事了?把老宅子买回来了?”
老仆也一路欠身应着:“是,都是主君的本事。”
“那嫂嫂他们都在么?”
“都在,还把吕公夫人也接了来。”
“我那院子还空着么?我们一家来住哪?”
“七姑娘的院子已经除了草,屋子也早就收拾了出来,若是姑娘和姑爷要住,仆这便喊人去加紧收拾。”
“好,多置两床褥子。”
两人话随人远,蒙毅牵着儿子下车,又向荆轲夫妻说道:“进来坐会儿吧,小仅见到你们一定高兴。”
荆轲抬头看了下天色:“今天晚了,得先回家见父母,明日再来拜访致唁。”
“也对。”蒙毅点点头,带着儿子朝他俩作别,目送马车走远,才吩咐仆人出来搬行李。
日头渐落,百姓归家,路上只剩荆家的这六驾马车,轰轰隆隆的轮声格外响朗。
他们这次回家,只在听说吕从革离世后的几天来了趟信,告诉家里说最近会回来,哪知又在咸阳拖了一个月。
临行前也没提前来信就这么直接回了,所以不像上次有段禾苗等在城门口,未免感到几分空落。
车马缓行,在夯实黄土的路面压出浅浅的车辙,逐渐驶向那座令人怀念的宅子。
段宅大门紧闭,夕阳斜照,乌鸦在秋末几近光秃的树枝上惨烈地叫着。
荆轲和段灵儿同时皱了下眉,心生不安,紧紧握着手。
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门前,他牵着妻子下车,在门上重拍两下,无人应门。
又拍了两下,门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这道二人闭着眼睛都能画出纹路的大门终于“吱呀”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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