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江湖上但凡有点名气的人,哪有我千机阁不知道的?可是在摘星前,我压根就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要说是刚出道名不见经传的小毛贼也就罢了,可他分明不是。如果不是他未曾踏足江湖,就是他隐藏得太好。会不会他也是巫族的人?”
“不好说。”曲玲珑道,“我明里暗里没少观察,此人简直是一人千面!前一刻还冷若冰霜,过片刻又暖如春阳;这会子还温言细语,过一会可能就是个索命的罗刹。刚以为他是心慈手软的大好人,眼睛一眨,他已摘了个人头下来……而且他做事好像都是临时起意,可要细琢磨,又像是深思熟虑过的。总之,我的道行还参不透他是哪座山的哪尊神。”
“嗬!都说玲珑公子是七窍玲珑心,善读人心。还有你看不透的人?”
“他年龄还小,江湖经验也不足。再多磨砺几年,应该就差不多了。”
“别这么护犊子行不行?我又没说玲珑不好,瞧瞧你,还护上了。”秋渐离说着把糕点移得离木先生更近些。“这么说来,要查莫待是无迹可寻了?”
“无迹可寻倒也不至于。说起来还得感谢蒙怅,若不是他使坏,我还发现不了莫待肩上的伤。那伤已有年头,状似玫瑰,不近距离观察很难发现。令我费解的是,他那样的身手居然被玫瑰花扎伤,还留下了伤痕,实在不合情理。”
“玫瑰花?有这种武器?你确定没看错?我从前倒是听爷爷说起过,有种叫蔷薇荆棘鞭的鞭子,抽出的伤痕永生不灭,任何灵丹妙药都祛不掉。不过这东西谁也没见过,据说是暗黑之物,吸人精血,见不得天日,长在魔族的黑暗之森。”
曲玲珑想了好半天才说:“好像还真是蔷薇。自帝柔被封印在鹰愁涧后,魔族就销声匿迹,至今没有踏足人类的土地,蔷薇荆棘鞭怎么会抽在他身上?除非……他本身是魔族的人?”
咔嚓一声,几上的茶壶碎成了片,茶水洒得到处都是,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凝重了。曲玲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一张脸煞白,盯着脚尖大气也不敢出。秋渐离一见,忙挥挥手道:“不早了。鹤枫,你和玲珑去休息,明天还有事。”
曲玲珑偷眼瞧着木先生,站着没动。
秋渐离笑道:“怎么,你就只听他的话?”
木先生道:“听阁主安排。”
曲玲珑这才跟着鹤枫离去。
茶水流到地上,流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秋渐离也不着急收拾,用手指蘸了茶水画圈圈:“你想起了什么?是熟人么?”
“人不熟,蔷薇荆棘鞭……我熟。”木先生摘下面具,手拿糕点陷入了深思。他的脸上布满了细细密密,沟壑纵横的伤痕,在灯光的照射下狰狞得令人心惊胆战。
秋渐离接过面具挂在墙上,又打来一盆清水,将一个白中透着青的细瓷瓶放到茶几中央:“碧幽草让水神门下的穆婉秋得了去,好在昔年家父救过她父亲的命,也算是有些交情,我便向她讨了些,或许对你的伤有帮助。”他左右端详木先生的脸,眼神异乎寻常的平和温柔。
“莫待现在何处?”木先生洗完脸,打开药瓶道,“有劳你。”
“目前还在昭阳境内。脚程快的话,再有七八天他俩就到边城了。”秋渐离将药均匀地涂在伤口上,哪怕一点小伤都不放过。每涂抹一处,他的心就叹息一声,到最后,那些叹息汇聚成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为何要去魔界?”
“估计跟谢轻尘有关。”秋渐离把收集到的情况说了,“他得先了解谢轻尘的病情才能对症下药。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任由雪凌玥给他种下飞花令。”
“他医术很高明?竟敢上门替谢轻尘诊脉。”
“这个问题还有待考证。”秋渐离挽起木先生的袖子,解开缠绕在他手上的布,指着那些横七竖八丑陋不堪的伤疤道,“天热了,这布的透气性又差,总这么长年累月的捂着,不是个事。”
“不要紧的。”木先生放下衣袖,端坐琴案前:“你休息吧。”他轻抚琴弦,拨出一串轻柔的琴音,宛如。如果说雪凌寒的琴技已是超群绝伦,登峰造极,那么他的琴技则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啊,落梅的声音真好听!”秋渐离宽了衣,侧身躺在床上,望着木先生道,“若他朝夜夜能枕着你的琴声入眠,方不虚此生!”
木先生抬眼看向他,又不声不响地将目光移开,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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