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从梦境中醒来之后,无论是她还是孙一平,显然都深深的感觉到了梦境和现实的叠压。
毕竟无论是蜀山还是苏家,都是梦境和现实里重合的地方,对花草树木、人物风貌的熟悉,让人愈发难以分清何为梦、何为真。
这种恍惚的感觉,显然正是“大梦三生”在发挥作用,不同于别的禁术的反噬往往强烈霸道,“大梦三生”这般润物细无声,方才是其可怕之处。
所以姜湖给出的解决方案,自然就是在梦境中努力的当好一个徒弟,表明尊卑,这样才能尽可能将现实和梦境做出切割。
这么来······苏秋夜打量着乖巧坐在桌子对面吃饭的姜湖,这徒儿是不打算继续欺师灭祖了么?
那可真是······苏秋夜想要高兴,却又高兴不起来,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她又何尝不贪恋他的怀抱?
只不过是嘴硬罢了。
师徒两人皆未发一言,只有勺子轻轻碰撞瓷碗的声音。
但某一刻,姜湖突然感到腿上一痛。
他眉毛一挑,手中舀粥的动作都迟钝了一下,登时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师父。
苏秋夜慢慢喝着粥,面无表情,一如既往。
姜湖拿她没办法,只能起身收拾,而苏秋夜也放下勺子,恰恰白粥见底。
站起身,她随手一挥,桌上的碗碟,包括姜湖手中正端起来的空碗,堆叠整齐。
“行了,留给下人收拾就可以了,你是蜀山的金丹真人,又不是奴婢。”苏秋夜淡淡道。
“多谢师父体谅。”姜湖一板一眼的道。
见这家伙如此郑重,仿佛又回到了在梦境中初见,对面逢君君不知的时候,让苏秋夜心里怪怪的。
而姜湖此时也发现师父身着的并不是梦境中昨夜的蜀山制式素白剑裙,虽然依旧是白裙,但是裙上点缀着点点红梅,红梅上点缀着白色,恰似寒梅映雪。
从裙角一直爬上腰间,袖子上还勾勒着细细剑影,而肩头则有弯弯白月。
似是如梨花一样洁白的月色,照着裙上寒梅。
而无论是这月色还是寒梅,剑影还是残雪,无不衬托着身穿此裙的女子,愈发温和端庄。
不似往日,白裙胜雪,人若寒冰。
姜湖伸手推开窗,任由带着丝丝热意的风吹了进来,看着外面的阳光: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他进入梦境的时候,还是寒早春,现在已经到了夏初时节,这个春不知不觉的离去了。
苏秋夜负手行到他的身边。
姜湖下意识的侧头看去。
佳人亦恰恰回首,蛾眉婉转,杏眸沾雨,微笑花颜。
她问:
“相思什么?”
姜湖伸手指了指远方:
“那应该是涂山的方向吧?徒儿只不过是······近乡情怯。”
是了,这的确是到了淮上。
苏秋夜收起来笑容,自己倒是忘了这里是他的伤心地,这个做师父、做夫饶的确不称职。
“为师随你去看看吧,再上几炷香。”苏秋夜轻声道。
“好。”
————
苏秋夜找到张持道,表示要往涂山一行,再去之前所言的八公山。
张持道看着她身边持礼甚恭的姜湖,也明白苏秋夜意图何在,并未阻拦:
“余为师姐带路吧?”
“不用,不是第一次来了。”苏秋夜回答,自顾自的仗剑欲行,“正午之前就能回来,不会耽误八公山之校”
张持道也不勉强,蜀山元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己也没有必须要陪同的理由。
只是又看了一眼姜湖,只能默默祈祷这位苏剑仙可不要听信了身边这妖族徒儿的“谗言”,做出什么意气用事的举动。
苏秋夜自然不知道张持道的目光里充满了不信任,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
早晨起来,姜湖的所作所为,让苏秋夜忽然有所明悟。
在梦境中,她就应该是苏秋夜,是蜀山最凌厉的剑、最凛冽的风。
不飞扬跋扈,但下之大,欲往何处,谁又能阻拦?
师徒两人仗剑化光而去。
张持道挠了挠头:
“唉,蜀山······”
“蜀山怎么了?”脑海之中忽然响起那位寄身在自己身上的女大能的声音。
张持道赶忙道:
“回师,咳,师姐,蜀山行事太过恣肆,尤其是收留妖族,还如此纵容,终究是······”
“呵。”回他的,只有一声冷笑。
张持道不知道自己怎么触怒了这位来历不凡的大佬,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过了不知多久,那大佬忽然了一句:
“你也一样。”
张持道:???
“不知前辈此话何意,余一向谨言慎孝恪尽职守,从未有恣肆妄为······”他连“师姐”都不喊了,显然表示自己的不满。
然而那人直接打断:
“差不多了,走远了,她发现不了你了,跟上去看看。”
张持道怔了怔,也不知道这位大佬意欲何求。
他毕竟已经位列元婴,一开始闹不清楚这是何方神圣,现在渐渐能感受到,这并不是一抹灵魂,而是一缕执念。
所谓执念,无五感无魂魄,为仙人所催发,为一个目的而来,目的达成自会消散。
催发这执念的仙人,若是还活着,也只能感知到任务完成了,若是已经去世了,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持道并不知道这位仙饶目的是什么。
但是哪怕对方只是一道执念,却也足够强大,如果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强行接管自己的身体,所以与其被迫,还不如乖乖听话。
当即他仗剑升空:
“前辈,额,师姐是想要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吗?”
“无需多问。”对方认真的话语之中甚至带了几分冰冷寒意。
张持道打了一个寒颤。
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乖乖道:
“是,师姐。”
风起,他御剑而行,同时曼声吟哦:
“双眼自将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
“闭嘴。”声音再响,“别以为余不知汝何意。”
“哦好。”张持道表示顺从。
声音忽然飘来,若有若无:
“呵,改日······让你媳妇收拾你。”
张持道确实没有听清楚,满头雾水,但是也不敢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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