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荣侯爷在给荣昭讲书的时候,特意讲到春秋时期的鲁国季文子,提到他以节俭为立身的根本,并要求家人也过俭朴的生活。
“有个叫仲孙的人就问他,‘你身为上卿,德高望重,为何不准妻妾穿丝绸衣裳,也不用粮食喂马,难道你不怕国中百官耻笑你吝啬吗?难道你不顾及与诸侯交往时会影响鲁国的声誉吗?’”
荣昭深以为然,“可不是。”
她虽不认识这个什么季文子,但堂堂上卿,过的和平民似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是要将钱留着带进棺材吗?说出去都让人笑话,真是有辱国体。荣昭如此腹议着。
荣侯爷抿着嘴摇了摇头,再道:“季文子是这样回答的,“我当然也愿意穿绸衣、骑良马,可是,我看到国内老百姓吃粗粮穿破衣的还很多,我不能让全国父老姐妹粗饭破衣,而我家里的妻子儿女却过分讲究衣着饮食。我只听说人们具有高尚品德才是国家最大的荣誉,没听说过炫耀自己的美妾良马会给国家争光。”
他顿了顿,盯着皱眉的荣昭,问道:“我们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其实有很多人吃着粗糙得难以下咽的食物,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还有人食不果腹,受冻挨饿,这个时节连一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甚至,活活饿死的,冻死的,更是举不胜数。”
荣昭就奇了怪了,今日父亲不给她讲《诗经》,也不给她读《论语》,反而说上《国语》了?而《国语》里那么多人不说,偏偏选这一个。
以节俭为立身?父亲的话一直绕着这个说,是什么意思。
荣昭心里不断琢磨着,抬手摸了摸脑袋,刮到耳边的流苏,她猛然意识到父亲的意图。
她就说高氏昨日送她首饰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是她颠倒黑白,在父亲面前说她坏话,所以父亲今日才一再说节俭来提醒她。
这个女人竟然在父亲面前把她一道,真是可恶!她还没向爹告状说她私自挪用公中放印子钱哪!
荣侯爷看着女儿那滴溜溜转的眼睛,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敲了敲她的桌子,肃色道:“你听到爹在讲话吗?”
“听见了。”荣昭赶紧回过神来,听语气,父亲好像有些严厉。她望着荣侯爷,眼神中散着诚恳之色,“嗯,父亲说的对。这季文子恭俭纯德,若是生在本朝,必然也是一位为民为国的好官。”
荣侯爷面庞露出欣慰之色,额头上分明写着,“孺子可教也”,想来女儿听了他的故事一定会多有受用,所以也就不提昨日她任性挥霍之事了。女孩子嘛,脸皮薄,说深了又该哭鼻子了。
荣昭嘴上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那些冻死的,饿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害的。是他们命不好,出生低贱,怪得了谁。
那季文子是傻,以为这天下就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吗?没有好好照顾妻儿,没有给他们好的生活,反过来去忧心一些不搭嘎的人,以为自己多高尚似的。
都道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没治好,还想平天下?幼稚!
这一堂课荣昭过的并不顺心,几次想将高氏放印子的事说出来,可她只是偷听到的,又没有证据。要是反过来高氏倒打一耙说她冤枉她,那岂不是自己理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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