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么说着,忽然又抬起了头,撑着黑伞目光转向最开始总是眺望的那片遥远城光。
芬特尔里没能立刻听懂她话里的含义,又或者说他不敢顺着她的话语去细想,所以见她又一次转头,不由得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跟着将目光落在了那片遥远的城邦上。
在漆黑的雨夜里那片遥远的城光很是朦胧,不知是否是因为那片区域也出了变故,所以奥里沃市南区的城市夜光也并不明亮,夜空里远远的几乎只能看到警戒光柱在闪烁,在这片安静的死城里似乎若有若无还能听见远方传来的模糊警报声。
他望着远方的城光片刻后又收回目光落到雨曦的身上,后者却仍旧撑伞凝望着那片方向已经不再言语。
她的话明明还没有说完,至少他还没有明白对方找自己在此会面的目的,芬特尔里内心有些怅然,因为这场会面似乎只有他一人觉得煎熬,女孩显得并不着急,悠闲得好像她只是在此找他聊天消磨时间。
可是消磨时间找谁都比自己合适吧?她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是来消磨时间的,不过芬特尔里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询问对方来此的真正目的,有些话即使他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
雨曦出现在此真正目的他尚且可以不用关心,但既然她约见自己而他也已经来赴约了,他觉得自己总得知道自己来此的缘由,可是此时他却觉得自己太过被动,想说些什么话题都难以开启,好像只要雨曦结束了话题他们之间就无话可说。
芬特尔里从来没有觉得和一个人聊天那么困难过,即使是面对司徒夜深他也还能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可是在雨曦面前他开不了那个口。
而雨曦仍旧沉默着站在雨幕里,好像此时此刻这是一场考验,在等待他问出她想听到的那句话。
芬特尔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当然知道雨曦望着那片城市是为了什么,因为自己在来的路上也总会这么做,每穿过一个没有高楼遮挡的城市道路空隙,他都会忍不住向着南区的城市方向望上一眼,即使他什么也看不到。
而这么做的缘由仅仅只是因为司徒夜深在那片城区的方向...他们在等待同一个人。
神差鬼使的,芬特尔里忽然望着女孩的侧脸开口问:
“你在等他么,雨曦?”
听到他这句问题响起,雨曦终于回过了头,又一次冲他轻笑,说:“对啊,你也在等他。”
芬特尔里眼皮又一跳,但很快又释然,苦笑着说:“哈...没错...他还真是喜欢迟到啊,偶尔我会觉得他是一个很悠闲的家伙...对吧?”
雨曦闻言眨了眨眼,接着却笑着摇头。
“是啊,他确实喜欢迟到。”她微微一顿,又接着说,“不过他并不是什么悠闲的家伙,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守时的人,迟到只是他想回避一些事情的手段。”
雨曦说着缓缓转动自己的手中的伞柄,看着半透明雨伞之上留存的水滴滑落,继续道:“不过对于我而言其实无论他早到晚到都没有区别,因为我已经习惯了等待他。”
芬特尔里听到这里微微一怔,因为不知为何他恍惚间从雨曦这番话里听出了对自己的暗示。
这令他很意外,因为他能听得懂雨曦话里的深意,她这句话自然不是真的在说平日里约定见面的稀松小事,而是某种映射。
她总是在等待他,就好像她和司徒夜深的关系是追寻者与被追寻者,而她却是走在前面的那一个。
并且芬特尔里能够听出来,这句话里最重要的信息是,雨曦永远会等待司徒夜深——她好像已经在有关司徒夜深的事上做出了一些选择。
一想到这里芬特尔里就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迷茫,因为他从雨曦身上看到的情绪太过坦然,与自己截然不同。
她和自己一样,不应该是被安插在司徒夜深身边的工具么?为什么她却好像真的对司徒夜深倾注了过多的感情,甚至看起来想要为了对方去改变自己的人生和命运?
他们有谁真的能够陪司徒夜深走下去吗?芬特尔里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们是工具也是棋子,随时都会被舍弃。如果有一天高层不再需要他们的存在,又或者有一天司徒夜深无法再容忍他们的存在,他们不是早晚都会消失吗?
雨曦远比他更清楚这些事情,而且与自己相比,她反而拥有更多筹码并不被动,其实她比自己更有选择。
她不是会做冲动举动的人,更不是什么所谓多情的人,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芬特尔里就觉得更为疑惑。
他忽然间又回想起很早之前他们初次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从对方身上看到的那双冰冷的绿色眼睛,他在那时曾从对方的眼里读到过某些警告,可是时至今日,一切似乎都变得截然不同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口,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嘲讽对方还是自嘲的笑声。
“原来你对他动了真情,我本来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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