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我跪在地上,不能自已。
我唯一能做的哀切痛哭,竟然还被人打断了。
只听见高声的叫嚣传来:“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地作甚?”
我睁开婆娑的泪眼,只见十来个着乌黑铠甲,手提长刀的军士向我走过来。
那寒光闪闪的长刀上,还滴着血。
我亲人的血!
我瞬时明白了。
他们就是凶手!
我尼雅氏百十来人,就是死在这些人的长刀之下!
我噌地一声站起来。
尼雅氏既然只剩下我一人。
那么我也不需要独活。
哪怕我今死,也要为我族报仇!
我银牙咬碎,双目喷火,狠狠地瞪着走过来的军士。我悄悄地将腰间的短匕首拔出来,死死地握在手里。
但是,我手中的匕首,突然被人一把夺走。
我转头一看,正是那个呆傻少年。他一手夺了我的匕首,一手拉住我的胳膊,有些着急地低声道:“快跟我走。”
我死命地甩脱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我不走!”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他急得结巴起来:“你,你,你要是不走,你们尼雅族的仇,就没有人报了。”
我一听,突然愣住了。
血海深仇,父母深恩,不是今我和他们死在一处,就可以了结的。
我必须活着!
但是容不得我多想,十来个军士已经将我和少年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个黑面军士,沉沉地打量着我,突然将带血的长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他的嗓音,如同霍霍磨刀声:“你是什么人?不会是罪臣余孽吧?”
“不是不是。”少年突然抢上前来,满脸堆笑地对着军士道:“这个丫头,是我家的家奴。我们只是走过路过,进来瞧瞧。”
“进来瞧瞧?你们两个倒是清闲得很啊?”军士皮笑不笑地说。
少年讪讪地道:“我俩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说完,少年将我一拽,就要往门口走去。
但是军士冷冷地挡在我们面前,恻恻地问道:“着什么急?”他盯着我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个丫头哭得梨花带雨,不是这家逆贼的余孽是什么?”
其他军士听了,纷纷露出腾腾杀气,带血的长刀也伺机而动。
少年将我一拉,自己挡在我前。他毫无畏惧地高声道:“我的这个丫头,忒好奇,最喜欢看闹。但她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看到这么多死人,心生同,自然是要洒几滴眼泪的。”
黑脸军士面生愠色,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将他囫囵提溜起来。军士厉声道:“你个小毛贼,敢跟你爷爷顶嘴!”
但是黑脸军士却毫无征兆地将这个与他顶嘴的小毛贼,缓缓地地放了下来。他迷惑地瞪着少年被撕开的衣领,口气却缓和了不少:“你这玉牌,是哪里来的?”
少年将领口掉出来的一块白玉,往里面塞了塞,懒洋洋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赶紧放我们走。”
黑脸军士的脸白了白,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向着少年摆摆手。
我只感觉少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大门口走去。
他的手,分明渗出冷汗,但是他的步伐,却坚定异常。
懵懵懂懂间,他就拉着我,走出了尼雅府。
我忽然忍不住回头,望向那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我心中莫名地有个预感,这一生,我怕是再也不能回这个家了。
少年却狠狠地将我一拽,低声道:“别回头。”
说完,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跑了起来。
我就这样被他连拖带扯,跑出去百来米。
忽然,我们后,传来含混不清的叫喊:“那个丫头,就是尼雅氏的庶女。抓住她,斩草除根!”
我的心一沉。
却听见少年高喝一声:“走!”立即拉起我飞一般地向前跑去。
只见房屋、行人,顿时变得模糊不清,刷刷向后退去。
我和少年,慌不择路,穿街而过,一路鸡飞狗跳。
但后的十余军士,如同附骨之蛆,如影相随。
他们的铁甲战靴,发出刺耳的声响,就仿佛我的催命符,越来越近。
我的心中恐惧,如同等待死亡前的煎熬。
偏偏这煎熬,漫长又令人绝望。
不知奔跑了多久,这种绝望,终于到了尽头。
我和少年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河。
吉曲!
吉曲河宽数百丈,是逻些城的生命之源。
虽有养育之恩,吉曲却不是慈母之态。
河中水流湍急,白浪滔天,水声震耳,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高原儿女,向来对吉曲三分敬,七分畏。
如今我和少年竟被吉曲挡住了前路。
当真是天要亡我。
于是我甩开少年的手,冲着他微微一笑:“小哥哥,你我萍水相逢,你却舍救我。我感念你的恩,来生一定相报!”
少年正望着吉曲,面色焦急,听我一句话后,突然扭过头看着我。
他的面容坚毅,双眼透出决绝的光芒,和刚才那副呆傻模样,判若两人。
他的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你怕不怕死?”
“死?”我回头望了望马上就要追到的铁甲军士,突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我甚至露出笑容:“我尼雅氏,今遭灭族之难。我残喘一息,只为报仇。如若我死了,反倒是解脱。死于我,有何惧哉?”
“好!”少年的目光朗朗。他对着我点点头,竟然拉着我的手,向着吉曲,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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