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缺啊!”
小伍指着阿明的鼻子。
“我看你缺钱。”
说罢,小伍从天上落下来的金渣中选了一块合适的,经过简单的迷你轰炸,将这块金粒修得圆润得体,看上去像一颗牙齿。
——他抓来阿明,用这颗金粒把阿明嘴里的牙给补齐。
“你就缺这点钱。”
等两人把金子都丢光了。
丢得一分不剩。
阿明的坐驹名字叫萝卜,它和洋葱吸着空气中的金粉,打着喷嚏,躁动不安地踏着马蹄。
阿明和小伍翻身上马。
两人往凤凰乡跑,带着皇帝和爵爷的尸首。
“陈先生,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阿明,你明白什么了?”
“你刚才拍的照片,还有要说的那个故事。”
“你明白?”
“我明白呀。”
“那你给我翻译翻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起笔。”
阿明挠着头,舔着嘴唇,大帽子下边一双眼睛像是孩童,说出来的,也是一个童话。
“有个姑娘家!从北约来,来到这片土地上,为了一笔金子,救出她的父亲。”
陈小伍点头。
“是这个开头没错。”
阿明接着说。
“有个恶霸,来自东国,亚米特兰眼里的劣等人,要来抢金子。”
陈小伍接着点头。
“承上启下的过程也没错。”
阿明掏出枪,比划两下。
“姑娘心软,打恶霸膝盖,恶霸不服,要偷袭姑娘,手指被姑娘一枪打断,死了。姑娘带着金子回去救父亲,剩下的金山,都留给老百姓。”
小伍欣慰地说:“你总算长大了,我这个当妈的很欣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明畅怀大笑:“你是男妈妈?哈?”
小伍问起阿明。
问出刚到凤凰乡时的问题。
“现在,你想当马夫吗?会不会不自在?会不会委屈你了?想自寻短见了?”
阿明娴熟地拉扯缰绳,给小伍展示着萝卜的盛装舞步。
“你拍的照片里,我这个恶霸是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肯定不能再当法外仲裁官了,我觉得马夫也挺不错的。”
屠猪酒吧静悄悄的。
骑士们忙着淘金呢,根本就没空喝酒。
老板拿出压箱底的君子兰,用来招待这两位吃饱了没事儿干,不去淘金来喝酒的贵客。
小伍和阿明碰杯。
“你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阿明说:“和你说的一样,只要听懂了,听舒服了,就会听信。”
小伍琢磨着:“天上下金雨,会不会太假了?”
阿明又说:“都捡到手里了,能是假的吗?”
“你说得有道理。”小伍拍了拍阿明的肩,用小刀划开手臂。
血落在阿明残破的白鳄鱼皮衣上,用身上的蛋白质来修补鳄鱼皮的蛋白皮质衣料。
这是小伍最新学到的操作,本杰明的魔术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陈小伍将相机拿了出来,把胶片小心翼翼地封装进不透光的袋子里。封上信封邮票,配上一封书信,寄往芙蓉城。
纸笔和橡皮泥,都是本杰明的遗物。
这个故事由列侬的报纸来传述,其中寄托着本杰明的遗愿。
做完这些,该接客了。
贝塔匆匆忙忙冒雨而来。
他闯进酒吧大门时,门外夜色正浓,他的脸上带着醉酒的微醺,有春风得意。
就在下午,他单方面完成了爵位的交替,正式成为恩菲尔德家的男爵。
就在那会儿,他的父亲提着枪,在冲锋。
贝塔在宴会上酩酊大醉,睡了两个小时才醒来,听见千金马赛结束的风声,他匆匆从庄园赶来酒吧,按照约定,和陈小伍碰头。
他要回来拿证据,拿父亲死亡的证据。
这叫先上车后补票,只要拿到父亲的尸体,就再无后顾之忧。
他搓着手,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赶到酒吧的马厩时,他就看见父亲染血的铁铠了,一颗心脏要跳出喉咙。
贝塔坐在陈小伍对面,红了眼眶。
“我很爱的我父亲,陈先生。”
陈小伍抱着阿明的肩,靠坐在沙发上,怀里不知道从哪儿窜来一头野猫,还是当初那一只小黑猫。
猫咪勾搭亚蒙神祇的方式非常熟练。
它翻过身子,露出肚皮,尽情地向万物之母表着忠心。
贝塔接着说:“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很好,为了他的梦想,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让他去死,也得死在冲锋的路上。”
小伍问:“你刚才说的是梦想?”
贝塔解释道:“是的,是梦想。你想想看吧。人一辈子,能有几次圆梦的机会,如果我的父亲因为心脏病死在床上,那他得多难过呀。”
小伍点点头,表示理解。
贝塔将箱包放上酒桌。
阿明抢先问道:“这箱子里是钱?”
贝塔这回摇了摇头。
“不是钱,是推荐信。”
小伍疑惑。
“推荐信?能有一个箱子那么多?”
贝塔点头:“是的,我给你们俩做身份,租界一套,森莱斯一套,东国一套,还有北约的一套,进入军队,要总共四个机关部门审批,需要这么多推荐信。”
小伍学着贝塔那副热泪盈眶的样子,和阿明说。
“你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啊!他是个孝子!”
贝塔尴尬地笑了笑,招呼老板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小伍又问贝塔。
“你怎么能喝酒呢!”
贝塔疑惑:“我不能喝吗?”
小伍煞有介事地说:“你还是个孩子啊!”
贝塔放下酒杯:“医生说的是。不喝就不喝吧,我清醒一点,把事情说完也好。”
小伍一语点破贝塔的心思。
“你妈有事。”
贝塔松了口气,“是的,我没能照着三娘的嘱托,把父亲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小伍拿走手提箱,让阿明护住了,嘱托着,千万别让其他人碰,这是他们此次任务至关重要的道具。
贝塔忸怩:“我这次来领父亲的尸体,还不知道怎么和三娘解释。”
小伍敲了个响指。
“没关系,尽管回家!”
贝塔语气发憷:“我怕三娘杀了我。”
小伍问:“你要杀你妈?”
贝塔答:“她不是我亲妈。”
小伍又问:“她把你当亲儿子看,你还要杀她?”
贝塔又答:“她真的不是我亲妈……”
小伍耸肩无视。
“那是你家的事。”
贝塔愤慨激动:“你就不管管我了?难道你要翻脸不认人?我这会准备把父亲的军工厂重新开起来,你也知道,快打仗了,肯定少不了军火生意,在森莱斯这个港口国家,奴隶的命不值钱,也不用担心劳动力的问题。你去了军队里,以后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小伍起身,准备离开。
“不说以后,咱们俩以后有没有缘分见面还是个未知数呢,贝塔——
——我们一码归一码,一妈归一妈。你的妈你去摆平,我不是你妈。”
贝塔:“我出钱……”
小伍:“我不要钱。”
没等贝塔说下一句。
小伍已经学会了抢答。
“军营哪边走?”
贝塔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箱包里有地图,整个森莱斯的军营,你们都能用我的推荐信去报道。”
小伍睁圆了眼问。
“它那么管用?要是我现在没空,以后再来……”
贝塔解释道:“就算五十年以后,我老了死了,我的儿子授勋封爵,你也能用它进军营,它是恩菲尔德家族为国制枪的特权。”
“哦!”小伍鼓掌:“是这样?”
贝塔信心满满:“就是这样!”
小伍从桌上取来大酒壶,盯着君子兰看了又看,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这酒好呀!可惜你不能喝,你是个孩子。懂吗?”
贝塔对医生的嘱托深信不疑。
“好的,陈先生,我不会喝。”
陈小伍又和阿明说。
“咱们该走了。别打扰贝塔少爷休息。”
阿明跟着脱帽,挥手道别。
贝塔想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陈先生按了回去。
陈先生说:“你这个孩子不用那么多礼,好好坐着。行吗?”
贝塔一脸茫然,屁股紧紧贴在沙发上,不敢妄动。
陈先生又招呼道:“阿明!把老爷子请进来,让贝塔少爷验验货。”
阿明应声将恩菲尔德爵爷的尸体搬到贝塔身边。
陈先生问:“是亲爹吗?”
“是的……”贝塔汗颜,身边多了一具尸首,这下他更不敢动了。
陈先生敲了敲箱包,扭头走向吧台。
“老板!结账!”
店老板上来客套殷勤,点头哈腰准备收钱呢。
陈小伍搜着身上的口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已经花光了。
这可怎么办?
阿明在店外牵来马儿。
要不把洋葱和萝卜抵押出去?
“哦!我有办法了。”小伍和老板换了个说法:“你家的酒有问题。”
老板听完当时就怒了。
“这是我招牌啊!怎么可能有问题!”
小伍指着门外的招牌,一副记仇记到天荒地老的性子。
“你这是屠猪酒吧!怎么就卖起君子兰了?绝对有问题!”
老板的性格也是耿直,大手一挥要扇小伍耳光。
小伍立马换了一副笑脸。
“但是这酒呀,特别好喝!”
他比着大拇指,按下起爆开关。
就在这一刻。
贝塔面前的大酒壶发生了惨烈的爆炸。
破片中蕴含着惊人的内能,玻璃流体优秀的导热性让白葡萄烈酒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贝塔的惨叫卡在喉咙里,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声,脖颈已经变成了一截焦炭。
恩菲尔德爵爷身上披着铁铠,尸体幸免于难。
再看贝塔已经快烧成七分熟的牛排了。
老板目瞪口呆,吓得屁滚尿流往治安队跑。
阿明给小伍送去缰绳。
“陈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陈先生杀人都是有理由的,这一回……更像是泄愤。”
“你记得咱们当初答应人家什么了吗?”陈小伍解释道:“咱们答应了贝塔勋爵,一定要治好老爷子的病,绝对不留隔夜仇,他就是老爷子心里最大的病灶,你琢磨琢磨,爵爷死了,贝塔他还想开军工厂,还想造枪。如果我是恩菲尔德爵爷,是个靠骑枪和武艺征战的游骑将军,为国尽忠职守一辈子,要是我有这么个儿子,他每天想着造枪卖给外国人,我也要犯心脏病。”
阿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一路跋涉,从凤凰乡的梯田,搭上渡船,走过东北两条大街,走得很慢,一路走一路看。
恰巧又经过种植园。
老屋子里空无一人。
爵爷的第三位夫人,贝塔的三娘——也就是恩维女士,她已经搬走了,搬回东翼的祖屋里。
就在恩菲尔德家几乎灭门的那一天,当天搬了回去。
他们接着继续驱马往前走。
按照箱包地图里说的,走向东翼,走过巨大的种植园,途经一座花园广场。
他们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和三四个俊美有肉的家丁嬉戏着,打闹着。
在喷泉旁,淋着雨玩耍。
陈小伍从女子身上传来的手性分子味道能分辨出来,此人正是恩维女士。
阿明也能从魔术分辨出来,恩维女士的魔术是一种七彩的结晶石块,非常好辨认。
看来,恩维女士的“十六马克迷迭香”已经炼成了。
此刻恩菲尔德家仅存的侧室夫人家丁在偷欢。
阿明不明白,于是要问陈小伍。
“恩维女士不是很爱老爵爷吗?”
陈小伍认同这个说法。
“没错啊!是爱啊!”
阿明更不明白了。
“那为什么还会这样?”
陈小伍阴阳怪气地反问:“不然呢?你怎么这么狭隘呀!难道她这辈子只能爱一个老爵爷?只能看男人的屁股?她就不能像小刀一样?连公狗的屁股都看不得一眼?”
阿明震惊:“可她看的是男人屁股啊?”
陈小伍指着那群家丁,怒吼:“不像狗吗?”
阿明恍然大悟,一阵唏嘘。
“老爵爷啊……”
——老爵爷躺上病床的时候,喝的就是这恩维女士的药,恨不得加上锁,也不让下人看的药。
陈小伍跟着唏嘘。
“老爵爷啊……”
——这个外表光鲜的女魔术师毁了容,就不用再去病床上侍奉老态龙钟的游骑将军了。
阿明语气强硬。
“老爵爷呀。”
——恩维女士毁了容,也没责怪自己的血肉胞亲,因为她不想再生了。
不过儿子死了也没关系,不心疼。
陈小伍跟着复读。
“爵爷呀爵爷……”
——恩菲尔德出征时,没有后悔。
或许他明白。
或许他不明白。
或许他明白,却假装不明白。
一切的一切。
都在一句亲昵的称呼里。
陈小伍说。
“恩菲尔德,你的恩维,你的小百合,对不起你呀。”
“我当初问贝塔,是要你醒来,还是让你接着做梦……”
“我想,你应该是不愿醒来。”
“我和你说,你的家人走了。”
“去世了,当场去世。”
“你说他们死得好,看来你说得没错。”
“你把我当泥巴种,不肯告诉我真名……”
陈小伍捂着脸,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现在好了,你墓碑上的名字,都没人给你写了。”
两人渐行渐远。
马背上驮着皇帝的尸体。
死不瞑目的那种。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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