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活生生的发生在我的同乡身上,我认为,同乡都是开化的文明人,至少不会丧失共情的人性,也不会丧失斗争的兽性。
哪怕是七百万年前的原始人祖先,也不会用这种办法,来对待自己的同类。
它们最多把异族赶尽杀绝,把威胁到生存安全的物种当成食物吃个干净。把同属但不同族的人种脑壳敲开,吮吸脑髓来果腹。
可是这位同乡,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种族大退化的愚蠢活动当中,用神祇的谎言做幌子,来迫害压榨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同属同种,从中谋取私利。
她把同胞看作养了肥膘的待宰肉猪,从出生开始就要他们褪去身上的钢毛和獠牙,变成神恩经典里写的温顺家猪!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教材是她写,规矩是她定,马上连亚蒙神国的赎罪券,都会印上她的肖像。
这关乎人性还是兽性?
不!这个同乡她说:是神性!
——它确实就这么发生了,也印证了我的单纯与天真。
所以——
——别害怕,丫头,我已经将她看清,我会做出取舍。
我暗下决心,要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到你身边!
也请你做出取舍,在这个人不如狗的世道,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萱丫头念到这一句时已是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丈夫的敌人有多强,但是她知道——“在孩子出生之前赶回家”这一句话,做出来该有多难。
朱莉问:“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萱丫头攥着纸,不肯松手。
朱莉要来抢信,费了老大的劲,终于把一截纸张从萱丫头手里扣了出来。
信件的尾巴里写着一行简简单单的话。
【如果孩子诞下,我还没回来,代表情况有变,请转告薇薇和朱莉姐姐,我已经拼尽全力,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弱,太微小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你们,继续往前走,随着历史的潮流往前看,保持身体健康,活到下一个时代。你们一定能看见我说的,那个故乡的雏形。】
萱丫头立马动身,去翻弄大帐里的杂货,从书桌上找来笔,要写回信。
她一边写一边念,要把信件内容复读出来,生怕写错一个字。朱莉大小姐帮弟媳研朱砂石,当做墨水用。
萱丫头一边写一边念。
“小伍,我在北地安康,朱莉姐姐、薇薇大夫人、达奇先生和小刀后生都很健壮。
我记得你喜欢抽烟,我托人做了两个玉米烟斗,北地的裸猿不会打孔做模具,我就亲手教他们。姐姐试着抽了几口,说与她的烟斗一样好,我就放心了。
这是留给你的宝贝,你要亲自来取,我怕邮差弄丢了,毕竟玉米在北地是稀罕物,玉米棒也是喂牛马的好粮食,我是舍不得再给你多做几个烟斗了。
朱莉要我回列侬生产,我不答应。
肚子里的孩子,我想让他(她)留在北地,按照你所说的,如果孩子能顺利出生,在这个地方长大,他(她)看见这片荒土从野蛮走向文明,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英雄。
——孩子不会恨你,不会怨你。
不会因为你没在我身边,而责怪你不担责任。
我要老了累了,孩子看见新房建起来,围在我身边的医生多了,用上煤炭和蒸汽机,我就对孩子说:这一切,都是你爸爸带来的。
——我想孩子也会记得你的好。”
丫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泪水落在纸张上,浸出一团团脏渍。
“可是我有那么一点奢望,就那么一点念想。
——我想让你来当孩子的老师,起初我会爱上你,相信绝非是偶然的,也不会是你说的信息素和荷尔蒙的荡漾。
你是我生命中见过的,最重要的人。
你是我能一生学习依靠,而且感到温暖和安心的伴侣。你说这世上没有神祇。
——我倒希望有个神祇,因为我可以向它致谢,谢谢它让我遇见了你。”
萱丫头一个劲地用袖口擦眼泪,把泪水都擦干净了,这才敢唯唯诺诺地继续写信。
“这里也很好,丈夫。列侬的工兵待我们不薄……”
写到这,她都不敢去相信这行字的真伪。
她看向大帐之外,一个个工农子弟年轻军人窝在营帐里玩牌喝酒,只有小刀这个亲卫拿着枪去逼去骂才肯往工地走。
她接着说,接着写。
“他们里边有老兵,有新兵,但到了北国都是工人,会主动教蛮子裸猿上岗工作,许多刚从边防撤下来的伤员,刚把伤养好,连父母都见不得一面,就跑来这片荒野了,一句怨言都没有,不少年轻的小伙子以前有婚约……”
萱丫头又哭了出来。
“……姑娘和别人跑了,没有办法,也得跟我们来这里建船坞,打渔,圈牧场。”
她想到了自己,不敢问,只得旁敲侧击。
“小伍,有时候我会害怕,怕你不再回来了,毕竟外边的世界那么美,那么多情,你要是有一天不要我了怎么办?你要是有一天跟别人跑了怎么办呢……我只敢想一下,就只想一下……我不敢和你说,今天收到你的信,我想你三五年可能回不来,说出来的承诺也没有几句是真的——
——毕竟你和薇薇这么说:你从来没有对薇薇说过一句真话。”
她一咬牙,像是无理取闹,把虎口给咬开,咬出血来。
“如果你骗我,在我们的孩子出生时没有赶回来……”
她一巴掌拍在信纸上,想把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也加上。
可是她找不到能用的语言,说不出那种话来。
她舍不得,她怕幻想成真,祸从口出。
“如果你回不来!如果你食言!——我就和你老婆过了。”
她信誓旦旦。
“我要换回达里欧·达芬奇那张脸!和薇薇大夫人过了!”
最后只能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耍着无赖。
朱莉听得一知半解半懂不懂的,也不知道弟媳这病还没有没药医。
这封信送到邮差手上时,躁动不安的狼群刚刚送进铁笼。
它们是小刀从高原上围猎抓捕的第一批家犬预备役,嗅见信封人血的味道时,纷纷亮起油绿的眼睛。
范克里夫也钻进了押狼笼,和一群狼生活在一起,试图同化这些祖先,或者被同化。
再次经过四个邮差的手,还有一条千余公里的铁路,通过半个月的时间,信件送到了陈小伍手中。
东都港的邮电局门前人来人往。
不远处横街杂巷里有老幼妇孺承办的手工作坊,大作做的是棉布生意,她们见到凯恩校官就喜欢抱拳大笑,喊上一声师傅。
又看凯恩校官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半个月之前是个小胖墩,现在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壮。
他就是陈小伍。
经过两次安息日的“死亡进食”,又经过十二天的体能训练,小伍的身体素质终于回到了正常人的范畴。
在普通的日子里,他不敢妄用性感炸弹的代谢加速能力帮助肢体增肌,今天恰好也是周六,他正准备尝试将身体中过剩的脂肪和能量通过代谢传递到四肢百骸中。
取回家书之后,小伍回到了军营,拖着累赘臃肿的身体来到水井旁。
阿明玩着枪,蹲在老榆树的圃园台阶边,看着小伍身上的变化。
这个男人翻开信件,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紧接着,阿明又见小伍像是读不够,又把信件翻开来回念了一遍。
阿明看见小伍一拍手,好比中了头等奖的穷困彩民,笑嘻嘻的跺脚捶胸,脱下军服和里衫,露出那身白花花的肥肉来。
小伍腰上的皮肤有一道道皱褶裂口,带着血痕,是增脂减脂时留下的痕迹。
不光是腰脊,腋下、手臂和脖颈全是这样的带血伤痕。
不一会,小伍就喊出了性感炸弹。
火焰羊头汇聚成型的瞬间,朝小伍赤裸的肉身挥动拳头!
——好比铁锤轰击着锻钢。
小伍和意念中的假想敌做对练。
自己的魂威,就是最好的木桩。
心意通透的瞬间,身上的脂肪叫魂威的拳头击打捶炼,好似见了阳光的雪。
浑身的毛发在瞬间暴增,仿佛春风吹过荒原,像是野草一样长出体表。
每一次神击圣格的拳路轰在他的身体上,就会留下一个“爱”的印记,留下一颗紫红色的桃心。
魂威的效用运转之下,此处的皮肤重构,肌理断裂再生,骨骼有破损克害的地方,就让拳头去矫正。
他在与自己的意念作战。
体肤汗如雨下,睫毛长得快盖住整个眼睑,凡有拳头的爆鸣,此处便长出高地人种独有的金毛。
他像是一头来自远古的猿猴,浑身上下完完全全被魂威捶打一遍之后,勉强能从这个毛人的眼神里,能辨认出是人类。
做完这些,小伍从井口中提来一桶水,把身上的带着尿素恶臭的汗水都浇净,裤子因为大腿肌腱的野蛮生长而裂开,也叫他脱下丢到一边。
他从阿明身后抽出军刀,开始给自己剃毛,剃刀崩了两三个口子,他就在井石上磨刀,直到把体毛都剃干净了才罢休,连头发都没放过。
是的,小伍把自己浑身上下的体毛剃了个干干净净。
阿明尴尬的问:“没这个必要吧?”
“很有必要!”小伍认真笃定地答:“我可以用染发剂把它给染黑,但它要再往外长,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不如直接剃个干净。”
小伍翻墙出去,跑到军需领来新的衣裤,步子轻捷有力,几个纵跃便翻了回来,浑身上下皮肤中的气血旺盛,再也没有那股病恹恹的样子。
离近了,阿明这才看清楚陈先生现在的模样。
——他还是那么矮,但一点也不小了。
身高不过一米七多一点,肩膀和大臂像是老虎的背脊,胸膛和腰腹已经盖上了一层血肉铸做的盔甲。
两条大腿的肌理线条棱角分明,匀称有致,好比青蛙蟾蜍那样,带着点多余的脂肪用作长途奔跑时消耗的水分和能量。
小伍揨臂挺身,感觉新衣服的尺寸挺合身。
“怎么样?”他问阿明,迫不及待想从阿明这个健身达人身上找到认同感。
阿明:“像个人了。”
小伍摘下军帽,光秃秃的头顶像是一个大灯,把阳光都投进阿明的眼睛里。拳头的筋节粗大,手指握紧时非常殷实,是强而有力的感觉。
砰——
出拳时的炸响如子弹出膛。
阿明的腰腹受了这一击,像是被野马蹬了一脚,当场吐出一口白沫,退了好几步。
小伍问:“现在呢?”
阿明一手捂着苍白的脸,一手捂着剧痛的腹。
“你做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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