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学习是紧张的,所有人在最后一学期都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
在这一学期,许杰等人变得安分守己,偶尔也会捧起一本练习册向那些优等生请教题目。
在这一学期,张逸杰似乎又恢复到了初一时候纯良、沉默的样子,眉宇间不再充满戾气和懒散,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就埋头苦学,与之前判若两人。
在这一学期,盛若琛依旧和杜斐争夺着班级综合排名第一的宝座,你来我往,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在这一学期,任吱吱和叶子忽然握手言和,两人下课后常常能就某件事达成共识,有时候还会联起手来攻击闻尔的观点,步调极为一致。
在这一学期,闻尔的成绩稳步前进,尤其是语文和数学,因为小学时期就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基础,常常考出优异的分数,排名也稳定在班级前五,一直未掉出来过。
在这一学期,412寝室的氛围不再像以前那么活跃,一方面是迫切的中考压力迎面而来,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倍感紧张;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杜斐,她的父亲在这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永远地离去了。
和杜斐朝夕相处了三年,闻尔了解这个女孩,也知晓她的家庭。杜斐有着闻尔从小就羡慕的独生子女身份,母亲是家乡小镇里的一位会计,拿着稳定的工资;父亲高中毕业,脑子非常灵活,学生时代是年级里的数学大神,和闻尔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曾是同学。这位教历史的教导主任每次看到杜斐,总会露出他极为难得的亲切笑容,拍拍女生的肩膀,极为怀念地感慨道:
“你的父亲真的是我这大半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人,高中时期有多少人对他崇拜至极啊!哎,要不是当时你爷爷家里供不起他上大学,你父亲现在应该有大出息了,再不济也会跟我一样当个老师。”
因为当时家庭条件的限制,杜斐的父亲最终成为了一个技艺精湛的水泥匠,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建筑工。但曾经农村里的水泥匠有着一身造房子的本领,从最开始的垒地基,到最后的封顶、刷墙,他们都能从一而终地干到底。
虽然身份平凡,但杜斐的父亲为了给家人带来更富足的生活,带着几个相熟的水泥匠远赴俄罗斯做工。有好几次,谈起这个话题,闻尔都忍不住好奇地询问杜斐,她的父亲是不是要为那些俄罗斯人建造具有中国特色的房子,但杜斐却没有一次说清楚过,因为连她也不甚了解,父亲回家的次数真的太少了。
后来,她的父亲过年回家,为她带回了俄罗斯那具有异域风情的糖果,闻尔还有幸吃到过几颗,非常香甜,滋味似乎与寻常的极为不同。
杜斐不常讲起她的家庭,当然更少谈及她的父亲,唯有一次,她明确地表述自己对父亲的感激。那是初一圣诞节过后没几天,杜斐向闻尔吐露,自己周末回家,父亲刚好归来,问起圣诞节是否收到过礼物,杜斐表示没有。父亲告诉她,友谊有时候是需要自己主动迈出第一步才能获得的,用十足的心意去交换他人的真心相待。所以,她才能在年少的漫长岁月里对闻尔逐渐敞开心扉,成为相识、相知的朋友。
现在,他走了,世间已无这位平凡父亲的任何印迹,包括他对女儿那份深沉的爱再也不能继续传递下去。
杜斐在那一段灰色的日子里,没有过多的哭泣,只是比以前更为沉默,有时候一星期都听不到她几句话,即使说上一些,也都是闻尔她们上前主动交谈,得到了也多是“嗯”“好”之类简单的字眼。
对年轻的孩子们来说,亲人的死亡总给人带来一种梦幻的感觉。他们似乎应该极尽悲痛,放声大哭,用眼泪和话语发泄自己内心的不舍;但青春时期塑造起来的别扭却又让他们做得不如孩童般懵懂大方,也不能像大人一样隐忍坚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躲在被窝里偷偷无声流泪,蓝白相间的被单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湿,最后又等待着水汽的渐渐消散。
但无论人生有多少苦难,时间都会推着每个人一直向前走,生活的琐事烦恼终会一点点冲淡曾经的伤痛过往。在旁人看来,或许已经复原如常,可是,那丝丝密密、如针扎般隐秘的刺痛最终还是穿透进了少女的心脏,留下了永久的伤痕。
https://shenhaiyujin.com/book/56385/1731457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