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幼在道观中长大,行走在山林兽群中的落凡而言,精于黑夜刺杀的杀手并不可怕,神秘的修行者才是他不安的原因,所以他斩落刺客的头后,第一时间掠回犹有残火的缓波旁,快速拾起黄杨硬木弓箭,重新瞄准远方那位大剑师。
这一次他的警惕显得有些多余,那位穿着青衫的中年书生己经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倚靠在大树上,血脸之上的那双黑瞳静静看着火光中的少年,喃喃低声说了句话,然后微微一笑摊开双手就此死去。
落凡瞄准着大剑师的遗体,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双臂开始颤抖起来。才缓缓放下弓箭,顿时开始感觉到疲惫与酸痛开始入侵自己的身躯。
他没有回头,问道:“有没有事?”
火油带起的火焰点燃了落叶,但北山道口腐泥湿润,火势渐渐熄灭,那把剑立在地上早己散去光晕,那名婢女半蹲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憾中缓过劲来。
他会关心自己吗?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如何通过书院的初核的呢?她仔细的擦拭了下脸上的灰尘,那张清秀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微红。
确实,如马士襄所言,在战场上他的能力不可能最强,但绝对是能活下来的那一个,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大约还有六七名侍卫还活着,见着公主无事,他们挣扎着起身,艰难的走到那名婢女身边,将她围了起来。那位受伤极重的侍卫带着众人单膝跪下,以头触地沉痛说道:“属下作战不力,令贼子惊扰公主殿下,实在罪该万死。”
繁星与残存的火星光泽照耀间,浑身浴血的男人们跪拜一名婢女,并不悲伤,反而透着股铁血的悍意或者说悲壮。
稍作喘息,侍卫们艰难地帮彼此包扎作伤口涂上伤药,待到呼吸稍定便开始打扫战场,抬回几名受伤极重的同伴,同时将那些还有几丝余息的敌人全部砍死,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这些剽悍的男人们下意识的向后望去。
看着那名棉袄微焦的少年,侍卫们眼睛里的神情很复杂,有些震撼有些不解甚至有些隐隐畏惧……他们看到了落凡先前的出手,知道这名少年武技精悍,箭法超群,但并不是个超出世俗的隐藏强者。
在此次狙杀中,是侍卫和吕清臣这名修行者一直在硬抗最强大的两名修行者,是他们干掉那位大剑师绝大部分生命,落凡最后才有机会有可能三箭杀死对方。
然而越是如此,他们越发觉得这个少年是个可怕的人物。
选择出手时机角度无比精确狠辣,温和稚嫩少年外表下隐藏着冷静的大心脏,尤其是最后藏着那把刀杀死最后一名刺客,这些天来从未有谁见过那把隐藏的刀,更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如此小的年纪,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一切?他在边境渭城究竟杀过多少人?砍过多少脑袋?
侍卫首领拄着一根树枝,艰难的走到落凡的面前,拱起双手深深鞠躬一礼,他没有说一个谢字,但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感激全部体现在这个动作之中。
落凡让到侧方,不肯受他这一礼,就如那位死去的大剑师所言,护送公主殿下的这批大秦侍卫,在战斗中展现出来的铁血风范和严明军纪,值得任何一个敌人或朋友尊敬。
“看得出来,你的武技其实并不高明。如果空手相交,我想你应该不是我的对手,但即便是我,在那三个刺客出现的瞬间,只怕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刺杀,更不要说如此干净利落的杀死他们。”
侍卫首领望着落凡稚嫩的脸,压抑住心头的震惊,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少年郎,我很好奇你这一身杀人的本事,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落凡挠头略一沉默,微笑说道:“杀人的本事,自然是通过杀人学到的。”
“你只在边境中,偶尔清扫下匪患,草原早己没有什么战事,你哪有什么可杀?”
落凡轻轻说道:“你只要想,自然就有,更何况我必须还得活着,去清匪,在边境,不是你亡,就是我死,而我却又不得不活着的理由,自然杀得人就多了。”
落凡自然不会告诉他,哪有那么多的匪患,其实都是他自己找上人家,因为他知道千叶冰莲只会在天山区域,而天山属于书院,他没办法,自然只能在周边进行清扫,清扫的多了,扫荡的山塞自然也就多了。
而对于落凡来说,他有必须活着的理由,像这种刺杀,在他打响边境名声,扫荡久之后,他遇到的刺杀早就不知多少次。所以对落凡而言,今天死在他手下的那三名刺客,只不过是这半年来无数次面对的刺杀情况之一罢了,也只不过是几次九死环生后的必然结果,再加上马士襄对军队的分析,其中就有夏候的刺杀部队。如果换作别人,比如面前这位侍卫首领,他都很难获得如此漂亮的战果。
侍卫首领抚着受伤的胸口,皱眉望着满脸无所谓的少年,喃喃问道:“你不过十八九岁,难不成杀的人比我还多?”
“如果把畜牲都算上,我杀的还真不少。”落凡笑着回答道。
“我说的是杀人。”待卫首领加重语气问道,旋即解释道:“我不是在质问什么,只是确实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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