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已经买了条鱼了,这条留着吃吧。还有,你在哪买的鱼啊?村里还有卖鲤鱼的?”
“我昨天看完秧歌去早市转了转,看见有人卖鱼,还挺红的,说‘你给我留一条,我明儿来拿。’”
爷爷望着一堆“罕见”食材,估计又在琢磨什么高级吃法了。记得上小学时有一次他坐在电视前看一期美食节目,讲的是如何制作香酥排骨。炊具、排骨和调味料在厨师手里来回翻腾,只见排骨由白嫩变得酥黄,葱和八角放在刚烧好的热油里来回翻煸,顿时油滴四溅。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眼睛越看越亮,仿佛闪烁着点点白光,似乎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扑鼻的香气。我看着满头银发的爷爷像个对美食情有独钟的小胖子,憨态可掬的样子令我捧腹大笑。最后一道香醇爽滑的排骨呈递出来,爷爷登时就站了起来,顺手摸了件旁边衣架上的大衣。
我疑惑不解地问他:“爷爷,你要去哪?”
“爷爷要去买排骨,今儿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眼前的一幕又是那么相仿,他做的饭菜向来可口,不一会儿,屋子里便香气弥漫。奶奶望着爷爷厚实的大手里飞舞着的锅铲。说到:“冰箱里还有我昨天称的豆腐,拿来一块儿炒了吧。”
“豆腐有什么好吃的。咱就吃鱼虾肉,炒几个素菜,多好。”
钟爱豆腐的奶奶依旧不依不饶的,爷爷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终是炒了一个麻婆豆腐。香滑细腻,惹得人馋涎欲滴。
最后上来的是红烧鲤鱼,爷爷端着一个大盘子不疾不徐地走来。他的脸上沟壑纵横,一对浑浊的小眼睛却炯炯有神,指着盘子神采奕奕对我们说:“看我新学的红烧鲤鱼。”
围在一张摆在炕上的翠绿小方桌,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爷爷,你不是说你不爱吃豆腐吗?”我望着他把一碟麻婆豆腐移到自己旁边。
“我忽然觉得好吃,就想多吃几个。”他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豆腐放到嘴里。
“哈哈,那也得给奶奶留点儿呀。”我望着爷爷晃动着的圆脸颊哈哈大笑。
“嗯?不、不给她留,我觉得好吃,哪能留给她呀。”说罢,爷爷打趣地对着奶奶笑着,往她碗里夹了片鱼肉。
一大碟豆腐爷爷就吃了一大半,可怜的奶奶只吃了几块儿,满是鄙夷地戳了戳倒在炕上的爷爷说:”快洗碗去!”
我吃得撑肠拄腹,感到阵阵不适,想出去走走。小院外有一条细细的溪流,哗啦啦地淌着,清澈的水里没有小鱼小虾,一眼望去,尽是些五颜六色的鹅卵石。这是条时令河,每到雨季就一泻千里,而现在却是秋水潺湲。深秋的午后,和煦的阳光挥洒下来,在澄滢的水面欢快地波动着。萧索的秋风徐徐吹来,漫山遍野的草木猎猎作响。
“以后会很少有机会回来吧。”我望着这片千沟万壑的故土,心中满是滋味,游荡了许久。不知不觉,绚丽的红霞已铺满天边的黄昏。
“该回家了。”
晚上,我和爷爷坐在院子里,苍穹之上挂着一轮皓月,散发着皎洁的月光,清冷锋利。旁边的菜地里偶尔传来此起彼伏的蟋蟀声,“唧唧……唧唧……”,秋虫鸣,或高或低,或急促或平和。我慢慢地靠近菜地,驻足,它们似乎发现了有人接近,立刻停止叫声,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自在地鸣唱,这是农村独有的声音。深秋的虫鸣很是悦耳,歌唱着土地的芬芳。听着熟悉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我小时候由爷爷奶奶抚养,到上小学时才离开乡村。记得那时的爷爷步履如飞,经常出去游玩,他最爱吃柿饼,每次回来都不忘给我带两个,直至我吃腻了才换了花样。
不知何时,爷爷的脚步不再轻健,变得笨拙沉重;不知何时,他已拄起了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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