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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借刀杀人

五日之后,苏家果然来了一辆小汽车,一直开到李家园子门外。李太太前一天得着消息,还是给崇善打个包袱,里面装了几件小衣,除此而外,就是一个绣包,私下对崇善告诉说,绣包里头装了一点钱,要他随身带着,假设走丢了,利用这个绣包,就可以请人帮忙。本来李太太对于这件事是千不愿万不愿,后来想个了法子,预备指望老爷把这件事抵消过去。谁知道告诉了老爷,老爷却很赞成。他格外在家里逗留了两个钟头,亲自把崇善送上车。这一下,李太太只好狠了狠心,看着儿子坐上车走了,转过身便红了眼睛。

车子开了几分钟便停在苏家门口。苏太太已等在里边,听见车子响,立刻迎了出来,把崇善抱在怀里,就是心肝、宝贝得叫个不停。她在这一天,丈夫由城里回来,她本身就很快乐,怀里抱着这样一个惹人爱的孩子,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向她笑。崇善长到六岁,食量了得,因此比较同龄人要重许多,苏太太浑然不觉,一直把他抱进客厅,苏先生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太太进来,手里还抱着个胖小孩,便收了报纸,取下眼镜来问道:“这就是李家的小少爷吗?”苏太太笑着点了一点头,指着苏先生,对崇善道:“快,叫干爹!”崇善看不肯叫,挣扎着从苏太太怀里跳了出来。苏先生道:“这个称呼你还没有争取过我的同意,倒用上了?”苏太太道:“他认我做了干娘,可不是应该叫你干爹吗?”苏先生道:“没有这样的道理。”苏太太也不去同他争论,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了。

崇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能引起他兴趣的,便走到苏太太旁边,一双手抱住苏太太的胳膊,问道:“我们这就走吗?”苏太太道:“不急,我们吃过中饭才走。”崇善听了,顿时焉了下来,两手一摊,道:“真没意思。”苏太太把他扳到面前,笑道:“善,和干娘说一说,先生平时都教你些什么?”崇善想了一想,道:“教我写字!”苏太太道:“写字以外呢?”崇善道:“除了写字,还教《三字经》……还有《弟子规》!”苏先生道:“哦?你会背《弟子规》?”崇善重重得点一点头。苏先生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道:“那么你背来给我听一听。”崇善盯了他一会儿,道:“我不认识你。”说完,一溜烟跑上楼梯,在楼梯半道上又回头对苏太太道:“妹妹在上面吗?”苏太太道:“妹妹生病了,你不要去……”话还没说完,崇善已跑得没影了。

苏太太看见,赶忙也追了上去。她生怕崇善和凤先接触,也染上病,但是崇善对苏太太的话只当耳旁风,凭着印象,他很快找到凤先的屋子,推门走进去。凤先正坐在床上,看见有人来,非常高兴,预备从床上下来,可是低着头忙在床下找,无论如何找不见自己的鞋。苏太太沉了脸道:“你不要下来。”凤先听见,连忙又蜷坐回去,双手抱在胸前,脸上的笑也不见了,呆呆望着崇善。

崇善嘀嘀咕咕得说着:“为什么不让她下来。”这边就走过去,立在床边,两只胳膊肘撑着床沿,一双手拖着下巴,对凤先说话道:“你不上学吗?”凤先渐渐地把笑脸展露开来,只是看见苏太太,还是有点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崇善又道:“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和我一起玩好不好?”凤先歪了头看他,又点点头,慢慢得把手朝崇善伸过去。不料苏太太马上呵斥道:“你别动!”凤先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苏太太走过去,蹲下身对崇善笑道:“我们不要在这里好不好,妹妹害了病,你和她玩,你也会染上病。染上这种病,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喝药。善儿愿意每天都喝药吗?”崇善听见,仰了脸问道:“那是什么病?”依旧不肯离开。苏太太正没有法子,不敢不依着他,这时,楼下管家通报说杜太太找。

崇善一下子有了兴趣,急忙要去看看来人是谁。

凤先见人都走了,便偷偷下床,赤脚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缝,睁了眼睛望外瞧。苏太太正牵着崇善走到楼梯口,一回头看见她,连忙唤珍儿,让她上楼来守在门边。

崇善看见正从门外走进来的绿萍,一眼认识,连忙叫道:“绿萍!”绿萍看见他,条件反射道:“四少爷。”话音刚落,立刻补充一句道:“是善儿?”崇善立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望了一会儿,也没有说什么,苏先生看见有女客来访,向来人点了一点头,很自觉得让出沙发,自己端了茶水,坐到客厅另一头旧沙发椅上。苏太太笑道:“杜太,上一回打牌,赢了那么些个钱,觉得还没有够吗?今天又来我这里,打什么鬼主意?”绿萍还未曾开口,崇善忽然语出惊人道:“我问你。为什么我大哥走了?你也走了?”绿萍听了,就是一怔,本来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苏太太赶紧把崇善拉到身边,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他了。”这边,吩咐天青,到灶房里找几碟子现成的糕点,端上来。崇善听见糕点,本来想说的话就打住了,眼睛只管望灶房那边瞧。苏太太把这个僵局化解,自己先坐到沙发上,然后招呼绿萍,绿萍也向沙发上坐下来,她由崇善的那一句提问,好像吃了一剂迷幻药,心跳非常迅速,两只手心里频频地冒汗,一股热浪直袭到脸上,把两边脸颊闷得通红,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人才稍稍定了心,然而头还是有一点发昏。今天早早预备好的主题,差一点就叫崇善给打破了。

苏太太道:“小孩子的话,不必去深究他。”绿萍道:“我是刚刚才听人家说,苏太太你要出远门。我看到门口那辆小汽车,我才相信。”苏太太道:“就是随我先生去一趟赣县,倒不远,三五天也就回来了。”绿萍道:“崇善呢?他也去吗?”苏太太笑道:“是呀。我和李太太商量好了,带我这个宝贝干儿子去玩几天。李太很同意。”绿萍道:“她会很同意?这真是出人意料。”苏太太道:“这有什么?我这个做干娘的,还会害儿子不成。”绿萍道:“那倒不会……那么凤先,她怎么办呢?”苏太太道:“凤先身子不好,我留了珍儿照料她。她就不去了。”苏先生虽然坐在对过,把他们的谈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说凤先,便从报纸后面探了头出来。崇善心里只惦记着糕点一件事,等在茶几旁边,等得不耐烦,便自己走到灶房去了。苏太太看着他离了自己视线之外,正要跟过去,将他好好保护起来,忽然,楼上咚的一声,接上就是哇哇大哭,珍儿在楼上忙喊:“太太,小姐摔倒了。”苏太太眉头一蹙,把手帕往茶几上一掷,站了起来,走上楼去。

绿萍坐在沙发上,把苏太太扔下的帕子捡起来,拿在手里端详。

苏先生听到哭闹声,大概觉得很烦,仿佛有心,或者无意,一个人在报纸后面说道:“也不知哪里弄来的病秧子!”这一句话,正被绿萍听了去,她接着苏先生的话尾道:“苏太太真是一流的活菩萨,换做别人,谁会去接管这样人家的孩子呢?”苏先生听见她的话,把报纸抖两抖,拿了下去,正色问道:“这样人家?怎样人家?”绿萍道:“先生大约还没听说吧?其实这件事情,好多人都知道了。”这边,苏太太看见凤先并没有什么事故,稍微安抚了两句,就全权托了珍儿处理,很快地又走下楼。刚好听见绿萍在那里说:“我是亲耳听见的李太太说,怕这件事流传出去,要花钱收买那个知情人呢。”苏先生道:“你说明确一点,我听得很糊涂。”绿萍道:“那位李太太就是凤先亲亲的姨娘。”苏太太一听,连忙想起半年前自己曾收到的一封匿名信件,信上内容,和绿萍所说并无二致。当下便立在原地,听绿萍继续往下说,“李太太娘家曾有一个妹妹,她这个妹妹是个傻子,被个二流子凌辱,这才怀了凤先,后来难产死了。”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苏太太尽管已经有过思想准备,这会子听绿萍在丈夫面前把这样的话全盘说出来,很有颜面尽失之感,为了充分表明自己确是个受害者,她抢前一步,道:“绿萍,这话当真?”绿萍惊道:“难道说李太太把凤先过继给你,她没有对你说过这孩子的身世吗?”苏太太望着她,又望了望同样惊愕的丈夫,没有说话。苏先生道:“敢问夫人,为何对李家家事如此清楚?”绿萍笑道:“不瞒你说,我曾在李太太身边当差的,会拿话哄你吗?”苏先生道:“由此看来,这事不会假。”说着,又向苏太太道:“你当真一点也不知情?”苏太太道:“当初李太太不是这样和我说的。”绿萍道:“她怎样说的?”苏太太道:“她和我说,凤先是李老爷一门账房亲戚生养的。”绿萍道:“这话也可谅解的。她要是实话讲出来,这个孩子有谁会要?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养呢。”苏太太往沙发上一坐,睁着两只眼睛,半天不眨一下子。绿萍道:“难怪有一回苏太太你带凤先来和我们凤姑玩,我就和李太太说了一句,凤先长得有几分像她,她会发那样大的脾气。为着这件事,私底下还打了我……”苏太太想起,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还未留心,若是留心,这事早已露了端倪。之前因为看了信,还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对于凤先是冷落了。如今板上钉钉,自己真是叫人欺骗得好苦,这样想时,对于李太太,就无端端得有了一种恨。

绿萍本来到苏家,就是要说这一番话。一来以为时机成熟,二来正好苏先生也难得在,当着他两个的面,把这一件事真相坦白出来,至于这事怎样结果,自己是不打算过问了。因此说完话,借口还有事,便回去了。

绿萍走后,苏先生撂下几句风凉话,径自上楼回房去了。苏太太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子怔,看看挂钟,正是十点半钟。她见丈夫留在茶几上一盒子烟卷,抽了一只出来,点上火,两只手指夹着,一大口一大口得吸。崇善在灶房说话,问厨娘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不一会儿就飘出来浓浓的八角茴香气味。一支烟抽完,人并没有好受一点,她依旧坐了片刻,面前新安的电话机突然叮铃铃唱了起来,她吓一大跳,猛地抓起话筒。

电话里正是她的哥哥:“我马上要到城里办点事,中午顺道过来见一见妹夫。”苏太太说:“没有问题。”电话正要挂上去,她忙又问道:“你那有没有外地的工人。”刘老板笑道:“别的没有,要外地人多得是。”苏太太道:“我这里有一点棘手的事需要找人办,你看谁比较靠得住,待会一道带下来。”

刘老板问道:“是什么棘手的事?即刻就要办吗?”苏太太道:“电话里说不清,你带过来就是。这件事很隐私,又非常急,不要叫第二人知道,包括你妹夫,他也不能够知情。”刘老板道:“是这样,我知道了。那我把他带去哪里和你见面?”苏太太道:“就是云祥茶馆。”

挂了电话,苏太太又把珍儿叫到跟前,对她嘱咐了几句话。

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她换了件衣裳,从抽屉里把凤先前段时间照的相片子拿了一张出来,放进随手一个金丝络子的钱袋里。慢慢地走着,就走到云祥茶馆来。在茶馆二楼包了一间临窗的雅座,叫了一壶碧螺春,眼睛往街道望过去。

云祥茶馆对面就是周记照相馆,那馆子门口坐了个女人,在那里嗑瓜子,看样子生意很淡,周老板时不时得走过去同她调笑。那女人穿着半新旧豆绿府绸长衫,头发湿漉漉得披在身后晾干,她不知听见一句什么话,仰头在那里嗤笑,苏太太看见她的脸,那不就是绿萍吗?认出来后,本能地把头伸出窗外预备和她打招呼,幸而叫了一句,人家没有听见,才反应过来,彼此之间做的都不是太光明的事,这个时候最怕节外生枝,便赶紧缩了手回来,自己斟了杯茶,缓缓得喝了一口,又把钱袋里怀表掏出来看,却是十二点钟了,想着家里头大概快要开午饭了,走时也没有看见崇善,先生见她不在,会不会疑心,或者干脆寻了来,想来想去,就是诸多麻烦,不禁锁了眉头,再看下去时,对面的馆子,已掩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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