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不理会唐松年等人如何劝说,把女儿抱回了正屋,又是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堆辟邪之物硬往女儿身上塞。
半晌之后,许筠瑶轻轻吹了口气,贴在她额上的一张符纸便发出一阵细微的‘扑喇喇’响声。
她低头,望着挂着脖子上的玉貔貅、玉佛、玉麒麟等玉器,细数了数足有八个之多。又看看兜里放着的一个大金元宝,顿时欲哭无泪。
软包子夫人哎,你是不是把本宫当作‘邪’来‘辟’了?
屁颠颠地跟过来的周哥儿笑得直打跌,笑了一会儿又挥着他的小手帕又蹦又跳地绕着她转:“宝丫回来啦,宝丫回来啦……”
许筠瑶:“……”
小唐大人你真的够了!
唐松年抚额,望了望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阮氏,长叹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许筠瑶本以为就这样临时充当个‘辟邪之物展示架’,待阮氏冷静下来便无事了,可没想到次日一大早,天色还是蒙蒙亮的,她便迷迷瞪瞪地被阮氏抱着上了往朝云观的马车。
而唐松年不放心,亲自护送着她们而去。
阮氏强硬地让女儿学着她的样子朝着三清神像跪拜,又抱着她去找观里的玄清道长,得知玄清道长云游在外至今未归,不死心地又求了观里另一位玄通道长赐平安符、开了光的护身法器等物。
唐松年一脸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望望又被塞了一堆平安符、护身法器,正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的女儿,不禁莞尔。
阮氏还不放心,又吩咐下人从观里那棵柚子树上摘了满满一大麻袋柚子叶,在道士们和香客诧异的眼神中勉强离开了。
回到府里,阮氏又风风火火地用柚子叶煮了水,不顾许筠瑶的挣扎硬是将她扒得光溜溜的拎进净室,扔进了澡盆子里头。
净室外,唐松年与周哥儿父子二人并排坐在长榻上,看着扑腾着四肢想从娘亲手上挣开的许筠瑶,彼此对望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长长叹了口气。
宝丫好可怜哦!
“臭臭臭,我不喜欢,不要洗……”屋里传出小丫头奶声奶气的抗议。
紧接着便是阮氏那有几分冷酷的声音:“哪里臭了?小孩子家家偏爱挑剔,过来!”
“不嘛不嘛,我不要……”
“哗啦啦……”
小丫头不死心的挣扎声很快便被水声给掩住了。
屋外的父子二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宝丫真的太可怜了!
阮氏把女儿从头到脚来来回回一丝不苟地洗了两遍,再抹干净水珠穿好衣裳,这才把被热水熏得脸蛋红扑扑的小丫头塞进唐松年怀里,又沉着脸捧着一盆柚子水到了许筠瑶屋里,里里外外地洒了一遍,末了又用红绳绑着柚子叶挂在门口处,这才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忙又进屋里,在小丫头那张小床上来回翻看,找出那块小丫头随身戴着的长命锁,把它放进柚子水里洗一遍,又擦干净,这才拿着它回正屋。
被塞进唐松年怀里的许筠瑶已经放弃了挣扎,反正别看包子夫人平时总是软绵绵好说话的模样,可一旦执拗起来,别说她,便是老匹夫也拿她无可奈何。
周哥儿嫌弃妹妹身上那股柚子叶的味道,捏着小鼻子坐得远远的,瓮声瓮气地道:“臭,臭死了!”
许筠瑶也懒得理他,别说小唐大人,便是她自己也很嫌弃身上的这股味道。
唐松年看着她这副认命的小模样便忍不住大笑,笑声中阮氏走了进来,将手中的那块长命锁重又挂回女儿脖子上。
许筠瑶闻出长命锁也散发着一阵与她身上柚子水一样的味道,吃了一惊:包子夫人不会拿柚子水洗了一遍这个长命锁吧?那个笨鬼阿妩还存在么?
阮氏不知她的想法,把从朝云观求回来的平安符往她兜里左塞一个右塞一个,还把一个质地上乘、玉质通透的玉貔貅放进小香囊里,再把小香囊也一起塞给她。
许筠瑶郁闷地皱了皱鼻子,难得地开始反省。
言妩是一只只有她能看得到的女鬼,可是短短一日时间之内,她便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言妩被撞了个正着,虽然对方不能看到言妩的存在,可言妩那些举止已经足以让人吓破胆了。
耀哥儿还是个小孩子,他纵然将当时看到的异状实话实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可阮氏不一样,只瞧着她如今一连串半疯狂的举止便可知,她虽然看不到言妩,但已经怀疑屋里有这样的一个‘东西’存在。
而这一切,归根到底是她的疏忽大意。
可她为何会这样疏忽呢?
许筠瑶皱起了小眉头。
上辈子能从一个小宫女爬到淑妃的位置上,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碴,对人对事更是从来没有放下过警惕,似昨日那低端的错误,在上辈子的许淑妃身上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
可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可吓着了?”见怀中的女儿一声不吭,唐松年好笑地捏捏她的小鼻子问。
许筠瑶抬眸望了他一眼,又看看可怜巴巴地被阮氏拎着进净室沐浴的周哥儿,顿时福至心灵。
是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祖宗有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上辈子她的身边有着许多的不怀好意,无论是在当奴婢时,还是后来成了皇帝的嫔妃,阴谋、陷害、鲜血从来就没有远离过她,故而她需要时时刻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因为知道但凡她有半点松懈,便会有数不清的暗箭朝她射来。
可是这辈子呢?
死对头老匹夫成了她的亲爹,自然不可能会再与她作对。而老匹夫那个阴险儿子唐淮周又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虽然总爱不时诬陷她,但也不过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自然也无需放在心上。
上辈子的这两把‘矛’变成了‘盾’,而她的身边没有阴谋与陷害,只有温柔可亲爱女如命的包子夫人、有些拎不清却也真心疼爱孙女的老匹夫亲娘,都以最大的包容与疼爱对待着她,不知不觉地竟是瓦解了她的防备与警惕。
她的眼眸微闪,抿了抿双唇,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行不行,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若是被宠成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蠢货,不用说登上凤座母仪天下,皇帝身边但凡有点儿‘进取心’的宫女便能要了她的命!
她握了握小拳头,在心里再一次下了决定——上辈子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这辈子可不能死在唐府的蜜罐里头,那样可真是太憋屈了!
“宝丫!”阮氏有几分软绵的声音传来。
“哎,来啦!”她娇娇地应,属于‘未来皇后’的防备与警惕瞬间便跑了个无影无踪,只有一个圆滚滚的小丫头从爹爹怀里挣扎落地,乐颠颠地朝着疼爱她的娘亲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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