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了,不敢了,救命啊,爹,娘,救命啊!!”兴哥儿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园子,也吓得耀哥儿身子一抖一抖的。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鬼丫头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附近的府中下人闻声赶来一看,见府里年纪最小的三姑娘手持软鞭,一阵风似的追着年纪最大的大公子打,明明一个小豆丁,却偏偏追得比她年长好几岁的男孩子哭爹喊娘逃之不及。
兴哥儿突然一个趄趔,没能站稳‘咚’的一下便摔倒在地,许筠瑶趁此机会追上前去,又朝他甩了两鞭,在他的惨叫声中一屁股坐到他后腰处,抡着小拳头就打。
众人再不敢耽搁,急急上前去,有的半哄半强硬地把小丫头抱开,有的扶起满身狼狈正大哭的兴哥儿,有的连忙去通知李氏,有的则打算去寻阮氏,却不料听了碧纹的话察觉不妥的阮氏正赶了来,远远一眼瞧见自己的女儿压着比她大的兴哥儿打,顿时又是头疼又是恼怒。
小丫头被抱到娘亲跟前,绑得整整齐齐的花苞头乱糟糟的,有几根头发黏在她的嘴边,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有好几处还粘上了土。
看着女儿气哼哼并无半点知错的模样,阮氏只觉得头更疼了。
“你怎的又打人?”
“谁让他弄坏我东西,再弄坏,下回再打!”许筠瑶朝着已经扑到李氏怀里大哭的兴哥儿晃了晃小拳头,再重重地哼一声。
兴哥儿听到她的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李氏本就心疼儿子被人打,这会儿又听到小丫头丝毫不知悔改的话,登时大怒:“你爹娘便是如此教你的么?目无尊长,连自己的兄长都不放过,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将来长大了可还了得?!”
“谁让他弄坏我东西?!他该打!”小丫头梗着脖子大声道。
居然敢把月光小少年送给本宫的东西弄坏,本宫只是打你一顿没往死里弄,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她自有上百种可以把他往死里弄,弄完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教人抓不住半点把柄的狠法子,没有施展在这混账小子身上,便已经是看在他姓唐的份上了。
可惜没有人知道她的手下留情,尤其是李氏,听了她这话气得浑身颤抖,若非顾及她身后的公主殿下,这会儿恨不得扑过来撕了这死丫头!
阮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又看女儿这副倔强的模样,勉强耐着性子问:“他弄坏你什么东西了?”
“廷哥儿送我的陶瓷娃娃,被他砸碎了。还有给哥哥的布老虎,也被他踩脏了!小小年纪这般狠毒,连自家人的东西都毁,将来长大了还了得?!”小丫头眉毛倒竖,毫不客气地把李氏的话还了回去。
恰好下衙归来途经此处的唐松年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上前,揉了揉女儿的发顶,不紧不慢地道:“说得有理。”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氏没有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厉声喝道。
“做错事了自然要受处罚,兴哥儿毫不顾念手足之情,无缘无故毁坏他人之物,其行为之可恶,绝不能轻饶!”
“今挨了苦主一顿揍,算是罪有应得。为人父母者,应让孩子知晓错在何处,而不是一昧盲目相护。”
“此番被你三妹妹一顿打,乃是你作恶在前应得报应,你服是不服?!”他缓缓地望向兴哥儿,沉着脸问。
兴哥儿的哭声在他出现后便不知不觉地小了,忽被他一顿喝问,再一抬头对上他严厉的眼神,吓得哭也不敢再哭,哆着嗓子回答:“服,服……”
“故意损毁弟弟妹妹之物,此为大错,你可认?”唐松年冷着脸又问。
“认、认,是我错了、错了……”兴哥儿打了个哭嗝,眼里含了两泡泪,却怎么也不敢流下来。
李氏恼极反笑:“三弟当了官果然不一样了,倒把官威摆到了自家侄子身上。也怪我们老爷不如三弟争气,堂堂兄长还要仰自家亲弟弟鼻息,连儿子被侄女打了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没听人家说了么,被打了是你活该,该受的!”她又厉声喝斥抽抽噎噎的兴哥儿,狠狠瞪了许筠瑶一眼,硬是扯着儿子走了。
耀哥儿敬畏地望望唐松年,又飞快地瞅了许筠瑶一眼,追在母兄身后离开了。
唐松年望着李氏母子远去的身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老匹夫出现的那一刻,许筠瑶原以为他必是先责备自己一顿,而后好言安慰挨了打的兴哥儿,和稀泥一般维护着两家人的和睦。
这也是她所知道的多数人做法。
可接下来唐松年的一系列举动,却让她吃了一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直往老匹夫身上瞅,脸上带着惊奇。
“夫君,这样不大好吧?”阮氏蹙眉望着大怒而去的李氏,眉间难掩忧虑。
许筠瑶却突然觉得心里舒爽了,小嘴一抿,心情颇好地又挤出了那对小梨涡。
唐松年望向女儿,见状哑然失笑,随即脸色一沉,低声喝道:“唐筠瑶,你可知错了?”
许筠瑶的笑容一下子便敛了回去,满目警惕地瞪着他。
老匹夫想教训本宫?
她绷着小脸,不服气地朝他瞪了回去,却又听对方教训道:“你身为姑娘家,最为矜贵不过,理应如你娘一般端庄温雅,怎可学那莽夫所为?需知大打出手实乃报复之最下乘,纵然得解一时之气,可却白白累及自身名声,确是得不偿失!”
咦?许筠瑶眼睛瞪得更大了,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老匹夫的意思是怪她报复的方法不对?
看着女儿那张惊讶的小脸,唐松年又不紧不慢地道:“他无故毁你东西在前,你本是占足了理,可你却当众挥鞭讨公道,虽能解气,可却无形中把自己的‘理’推了部分到对方身上,你大伯母敢出言训斥便是如此。”
“明明占理,可却因为报复手段过于粗暴鲁莽,使得有理也成了没理,着实不该。”
许筠瑶眼睛闪闪亮,这会儿怎么瞧老匹夫怎么顺眼,一脸期待地问:“那下回我可以悄悄弄死他么?”
若是可以的话,本宫也不用挥鞭挥得这么辛苦了,毕竟本宫是要靠脑子纵横后宫,而不是靠蛮力的。
唐松年:“……”
阮氏:“……”
唐松年掩嘴佯咳一声,在夫人满是责怪的眼神中疼爱地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弄死就过了些,给他一个震慑,教他日后再不敢招惹你便可。”
“可若他就是不怕死,偏要和我作对呢?”许筠瑶不死心地追问。
“若是知而不改,自有长辈们出面,小丫头便不必操心了。”唐松年拍拍她的脸蛋。
许筠瑶暗地轻哼一声。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兴哥儿是自家人,再怎么做也要手下留几分情。老匹夫再阴狠,到底还是顾及家族的。
她还是有点不死心地又问:“打他是最下乘的做法,那怎样才是最上乘的呢?”
唐松年抓抓她头上绑成一团的软软头发,慢条斯理地道:“最上乘的做法自然是借刀……借大人之手替你讨回公道。”
切!许筠瑶顿时嗤之以鼻。
老匹夫说了那么多,这一句才是重点吧?真当本宫是那等受了委屈,便回去找爹娘哭诉的无知小儿了?
“哦哦。”她敷衍地应了两声。
唐松年捏着她腮边软肉问:“你用了打人这笨法子是不是做错了?”
许筠瑶想挣扎却是挣扎不开,瓮声瓮气地回答:“错了错了!”
果然还是应该暗地里弄死的,反正又不是真正的一家人,敢欺负到本宫头上就要付出惨重代价!
唐松年拂拂身上的衣袍:“既然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自然也应该受罚,回去廊下站着,什么时候爹爹觉得可以了,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阮氏一听,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再怎样也不能助长小丫头这股喜欢拿鞭子抽人的气焰。
她在女儿额上轻轻一点,故意板着脸道:“可听到爹爹的话了?”
许筠瑶尽管心里不怎么服气,可对着阮氏,也不得不忍了下来。
“听、到、了……”
罚站就罚站,有什么大不了的。
被阮氏牵着手回到了正屋,在唐松年夫妇与周遭下人的盯视下,她磨磨蹭蹭地走到廊下,背着手仰着脑袋,假装认真欣赏着天空。
唐松年望望已经变得阴阴沉沉的天色,再看看小丫头那装模作样的模样,有点儿想笑,忙忍住了,背着手踱步进屋。
阮氏跟在他的身后,行至女儿身旁,没好气地往她的小屁股拍了两巴掌。
“哎呦,做什么!”许筠瑶敏感地捂着屁股蹦了起来,气鼓鼓地瞪向那不知死活胆大包天之徒,只一认出是包子夫人,气焰便灭了,不甘不愿地嘟囔几句,在阮氏责怪的眼神下老老实实站好。
周哥儿从学堂里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妹妹站在廊下仰着脑袋,一副专注地看着什么的模样,遂上前奇怪地问:“宝丫你在看什么呢?”
“看天啊!你瞧,刚刚还是灰灰的,这会儿便变得黑黑的了,说不定再等一会儿就会变得紫紫的呢!”许筠瑶正觉无聊,见终于有人主动和自己说话,随口便是一顿胡诌。
“真是笨蛋,天都黑了,又怎么会变得紫紫的呢!”周哥儿鄙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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