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二刻,御花园门口的探春亭里,六宫嫔妃们已络绎到来。
有身着赭黄宫装的宫女鱼贯上前,手中一水的红木莲头托盘,盛了各色锦缎的茱萸香囊,供她们各自拣选了喜欢的佩戴在身上,于是裙裾翩跹间,便有了一丝丝悠然浮动的清冽香气。
景元帝搀扶了顺安太妃在前,被一众皇子、公主围绕着,共叙天伦,偶有童言稚语传开来,逗得太妃呵呵而笑。
翮贵妃带了一众嫔妃,依次循了位份跟随在后。
这一支香衫迤迤的队伍,顺着御花园中庭的幽篁路,一边谈笑,一边赏景。
一路行去,园子里装点得彩帛飞舞、锦绣团团,众人游冶其中,真好似到了王母瑶池、蓬莱仙境一般。
苏媺微扶着庆妃,陪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园中景致。
今日的庆妃自然是得意的!
懋妃抱病缺席,她顺理成章地排在了翮贵妃之后,一日里脸上舒悦的笑容不曾断过,连一贯的谦逊内敛也压抑不住。
她的手不时抚过身上的淡堇色暗绣芭蕉纹披帛。
这是为今日游园特意准备的,虽然纹样并不稀奇,却粘了一层隐约熠熠的金粉,在午后的秋阳下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披帛既不会太过华丽,碍了翮贵妃的眼,更不会在这一列花团锦簇的队伍中,泯然众人矣。
苏媺不动声色地挑着庆妃喜欢的话题,什么“沁芳园的墨菊虽多,却不似咱们宣颐宫里的花朵儿大”啦、什么“看那只稀罕的凤尾蛱蝶,好像娘娘那挂金蝴蝶抹额”啦,一番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
翮贵妃走在最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丽人侍奉在侧,不时地讨好凑趣。
那是东宫的太子良娣、门下省给事中曹广泉之女——曹慧。
今日,被禁足东宫的太子虽然人没有出现,却表现出十足的孝子形象。
他不但奉上《孝悌赋》以表悔过的决心,午膳后,又命自己的良娣曹慧至凤藻宫代其向母妃叩头请安。
于是,这午后游园的队伍中也有了东宫的身影。
难怪,翮贵妃会竭力请景元帝回凤藻宫歇息。
如今东宫遭挫,皇帝一丝一毫的眷顾,都是在向前朝后宫暗示:他只是一时生了太子的气,东宫的圣眷依旧,更不可能失宠。
释香递了个眼风儿给苏媺。
方才回到棹兰斋,秀姀有些担心,说翮贵妃一向把得准景元帝的“脉”。
等十洲春命案在京中成了旧事,翮贵妃在景元帝面前哭一哭,说不定,就能提前解了太子禁足。
苏媺心中冷哼一声:翮贵妃也许能把得准皇帝的“脉”,却未必能算得准自己的儿子!
她一边敷衍着庆妃,一边把目光落在曹慧身上。
这位曹良娣可不是善茬子,她生得妖媚,又能说会道,因此深得太子宠爱。
如今,太子正妃还未进门,她便俨然是以东宫女主人自居了。
听闻,曹慧与灵阊私下里几次因为太子的事发生争执,至今耿耿于怀。
苏媺转着心思:算日子,最晚明年夏秋之交,东宫便将大婚。
倘若在那之前,太子故态复萌、错误不断,那就别想轻而易举地解了禁足。
正好,中秋节前,凤藻宫害得曦华大病一场,她答应替曦华出气,还未应诺呢!
行至拥翠山下,紫茉搀着顺安太妃坐上辇轿,景元帝则带着嫔妃、皇子、公主徒步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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