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庆妃哪里还耐得住,有些慌乱地道:“这可是没有的事!白日里那样多的人侍奉着,臣妾也恨不得不错眼地盯着,怎么会让孩子受了惊吓?”
景元帝眉头紧皱,刚要说什么,忽听暖阁里曦华一声尖叫,哭着大喊“爹爹救我”。
景元帝三两步迈进暖阁,只见曦华双目紧闭、小脸煞白如雪,一双小手朝半空里乱抓,浑身僵直着抽搐起来,他不由大惊,忙上前把曦华抱在怀里,一叠声地安慰着:“囡囡别怕,爹爹在这里!”
庆妃泪落如滚珠,掩了帕子哭道:“皇上,这可怎么好?曦华……这是要摘了臣妾的心呐……”
景元帝被她哭得心烦,眼神凌厉地睃过去,唬得贝锦忙偷偷扯了庆妃的衣袖,扶她到一旁坐下。
一众宫女跪在地上,垂头不敢出声,只有花照咬着牙,冒着被景元帝迁怒的危险,膝行两步,上前把一床碧水色软烟罗的薄被裹在曦华身上。
李四季忽然俯身跪在床前,恭声道:“微臣失礼了,请皇上恕罪”,然后飞快地抓过曦华的手,伸出拇指按在掌心下方的小天心上,用力揉按起来。
众人眼巴巴瞧着,只见曦华的抽搐渐渐弱了,断断续续抽噎着、呓语着,半晌,终于软软卧在景元帝怀里,昏睡过去。
景元帝吁了口气,接过花照手中的帕子,亲手给曦华擦汗,一边对李四季道:“下去熬药吧,治好了公主,朕重重有赏!”
李四季脸上的神情反而凝重了些,他迟疑了一下,郑重道:“启禀皇上,微臣方才用的是医治小儿惊风的法子,有效与否,皇上已亲眼所见。但此病多发于八岁以下孩童,公主此症实不寻常,或有其他病因,也未可知。微臣毕竟资历尚浅,为稳妥起见,请皇上多召几位太医,再为公主诊脉!”
他神色十分坦荡,景元帝却眸光微沉,看了他一会儿,不置可否,挥手命他退了下去。
夜色阑珊,后宫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又灭,如鬼魅磷火,幽冷而飘忽。
景元帝守在曦华床前,看着太医院医正佟臻安重新为曦华请脉、施针,又亲手喂曦华吃药,直到东方泛起鱼肚般的微白,曦华才退了热,渐渐睡得安稳了。
明亮的辰光穿过灯笼锦窗棂格,光影转合之间,竹青色柳浪啼莺葛帐像笼着一层薄薄的春雾,一层静又一层凉,叫人的心也安宁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曦华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帐顶的金蕾丝香囊看了半天,才失神地望望周遭,眸光十分迷茫懵懂。
景元帝看得心里发紧,忙上前轻轻唤她的乳名,曦华怔怔看着他,半晌,忽然扑在景元帝怀里,大哭起来:“父皇,有血!有血!好怕!”
景元帝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半天,她才抽噎着、含混不清地说,看见一只硕大无比的乌鸦飞到坤煦宫的屋顶上,踩坏了四神纹瓦当,瓦当掉下来,砸到蒹葭池里一对鸳鸯身上,雌鸳鸯当场死掉了,雄鸳鸯跟乌鸦打起来,却没能打赢,也死掉了,流了好多血,那血染红了坤煦宫的匾额,流淌到坤煦宫的院子里,满目鲜红一片……
曦华讲得颠来倒去、乱七八糟,一会儿是乌鸦,一会儿是鸳鸯,景元帝只觉十分好笑:“不过一场梦魇!你看,天亮了,日头出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曦华不依不饶地,硬要派人去看,景元帝无法,一边敷衍着,命李丰亲自去把大乌鸦抓来,一边看着她喝了药,似梦似醒间呓语几句,又沉沉睡了过去。
仿佛不过片刻功夫,李丰便赶了回来,他脚步匆匆,神色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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