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道的翻修已经在规划,从靳阳县城到余江村里,前半程已经被挖得稀烂,只有中间用砂石铺了一条可以让人通行的小路。
陈砚沿着马路,瑟瑟的寒风吹不走他心里的惆怅。
从余江到靳阳这条路,前前后后翻修过两次,这一次翻修仅仅是加宽,然后铺上柏油。
而后一次,因为靳阳开发区的形成,这条路彻底改道,绕过了余江。
然而,因为俞安地理位置的原因,重工业不温不火,靳阳开发区一度陷入停滞。直到后来政策朝农林牧渔发展,开发区里的重工业迁走,余江才开始恢复原有的样貌。
可这样来回的折腾,余江人找不到重心,其实是迷茫的。
不远处,有工人在架桥,桥下是那条跟余江村一个名字大江,陈砚远远就瞧见那绿茵茵的水面。
抬头望去,碧波荡漾。远处村口那棵直入云天的银杏树露出光秃的枝丫,倒映在水面。
陈砚沿着记忆里的老路,背着书包朝家里走去。
“大学生,回来了?”
刚到村口的银杏树下,从小路赶着黄牛走过来的老头儿佝偻着背,露出一口黄牙。
“舅公,放牛呢!”陈砚报以微笑,尽管他对老人的称呼有些抵触。
“可不是吗,大冬天的,这牛赶出去也没两口好草,可既然养着,总不能天天把他关在圈里。”老头儿背着手拿着柴刀,黄牛乖乖的朝家里走去。
“天冷了,舅公注意身子,我阿公没跟您一起?”
“他呀,出门得早,这会儿没准早回到家里喝老酒去喽!”老头儿哈哈笑着!
一路走着,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有叫名字的,有表哥的,也有辈分低了叫叔的,可都没有那一声“大学生”来得多。
陈砚的奶奶是村子里大姓刘家,所以每当他抬头四顾,余江这一周都是亲戚。
可余江这个地方,周边的好山好水,楞是没养出一个有出息的人来。
他打小成绩好,小学初中拿到的奖状一面墙都不够糊。高中之后,他开始偷偷把自己的奖状藏起来,不再让老爸糊在墙上。
纵使如此,他还是成了余江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
“你看看你陈砚表哥,读书到现在没有哪年不拿奖状的,你呢?”
一路走来,类似的话不断在耳边响起。可十来年后,这些话却慢慢变味了。
“成绩再好也就那个样,你看看你陈砚表哥,说搬出去了,临了还管家里要钱买房子……”
或许这就是人情世故,可陈砚宁可不去经历。
余江落后太久,他们期待着村口的银杏上飞出去的雏鸟,归来时能成为凤凰。
那种情怀,曾经他曾拼命过去满足,如今再看那棵银杏,心思却淡了!
不时招呼着久未谋面的乡里,转过弯,陈砚瞧见一面红墙。
那面红墙,尽管十多年后,多的也只是一层经常掉落的瓷砖。而彼时,村里各家各户都盖起了小洋楼。
那时候,爸妈见着他想在省城生根落地,一个劲的给他攒钱,连家里的老房子都不愿翻修。
老爸那多好面子的一个人,也渐渐端起了酒碗。
“哥!”
临红砖房老远传来一声呼声,女孩儿穿着厚厚的棉袄从红砖房门口的小路窜出来,冻得红彤彤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菜盆子。
“你去哪?”
“爸在老忠叔家割了些猪肉,妈叫我去菜地里摘棵白菜。”女孩儿像个球一般,飞快跑过来。
陈砚揽着女孩的矮他一头的肩膀,伸手捏了捏她红彤彤的脸颊,才把自己肩上的书包拿下来,递给对方。
“盆给我,你回家烤火去!”
俞安地处湘西北,毗邻云贵高原的气候,冬天有些阴冷。余江附近,冬天里几乎每一家都会生着火盆子。
陈曦却伸出红彤彤的小手:“不去,出来还好些,一烤火,手又痒了!”
冻疮跟体质有很大关系,陈砚从来没生过,可一到冬天陈曦的那双手就成了卤猪蹄。
“成,那先去摘菜!”陈砚伸手,抓着她那肉乎乎的小手。
菜地不远,在农村里,要说其他的条件一般,可青菜萝卜管够。
陈砚在摘菜,站在田埂处的陈曦指指点点,才留出来的小马尾一跳一跳!
一棵大白菜,两根萝卜,还有青葱蒜苗、香菜生姜,自家的菜地就像菜市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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