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拾光顶层办公室。
落地窗边的真皮沙发中,宋央低头坐在一边,双手不安的紧紧扣住,十指用力攥住。史文与她神色差不多,同样脸色憔悴的坐在另外一边。
对面,谢戎城与霍行止也都在。
同时在场的,还有西装革履的律师,以及律师助理。
在律师宣布墨炎留下的公证书前,霍行止先把曝光墨炎身世的爆料人情况,如实相告。经过这几天的调查,原来曝光墨炎身世的人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妇人,这人之前曾经与墨炎的母亲在一家舞厅工作,同样是名交际花。后来这女人从电视里看到墨炎的报道,认出墨炎,因为她好赌,手头拮据,需要钱,所以就跑去杂志社卖消息。不过有关墨炎的身世信息,并非虚假栽赃,而且这些消息已经得到墨炎本人的认可,所以并不能追究他们污蔑墨炎的法律责任,但是那家杂志社的行为恶劣,也需要承担相关的法律责任。
宋央一直低着头,听的格外认真。只是听完霍行止的叙述后,她的心中却更加难受。如今无论再要谁去承担责任,也都无法换回一个活生生的墨炎!
边上沙发里,史文眼睛红红的,下巴挂着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很憔悴,精神也不太好。自从墨炎出事,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此刻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激动地连连捶胸顿足,埋怨自己害了墨炎。
霍行止站起身,过去劝住史文。虽说他之前很生气,可这会儿墨炎人都不在了,他那些愤懑不平,也都随之散去。
谢戎城挑眉扫了眼坐在沙发里,神情始终比较平静的宋央,好看的眉头蹙了蹙,随后吩咐律师,“你可以开始了。”
“是,六爷。”律师点头应了声,随即拿起公证书,大声宣读。
对面沙发里,史文听到律师宣读的公证书后,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哇一下,痛哭出声:“墨墨啊,我的墨墨啊!”
律师机械性的宣布完毕,拿起签字笔递给对面的宋央,“宋小姐,请您签字吧。”
宋央握着笔,手腕轻轻颤抖起来。这份公证书中的内容,大改可以分为两部分。简单点来说,墨炎名下所有与钱有关的东西,包括房产汽车那些东西,全部归由史文所有。而剩下的,墨炎名下所有完成的画作,全部都归宋央所有。
也就是说,墨炎所有的四十三幅画作,全权都由宋央负责。
望着面前摊开的公证书,宋央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墨炎会留下这样一份公证书。
所有人都明白,墨炎爱画如命,可他却把他所有的作品都留给宋央,交由她全权负责,他这么做……
宋央紧紧咬着唇,下意识抬起脸,望向对面的男人。而谢戎城此刻也在看着她,见到她看向自己时,不禁朝她弯了弯唇。
男人深邃幽远的黑眸中,印着满满的温柔笑容。宋央起伏的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她看到谢戎城朝她点点头,她的心,一下子就变的坚定起来。
须臾,宋央握紧手中的笔,果断签下自己的名字。如果这是墨墨最后的心愿,那么,她愿意为他完成。
沙发另一边,史文哭的伤心欲绝。律师为难的挠挠头,眼神求助的看了看宋央,他还在等着史文签字,签好字还有后面的手续要办理。
宋央还是第一次看到史文的情绪如此外露,平时他们相处,他多数都是开开心心的玩笑样子,极少有如此伤感的一面。
“史先生。”宋央转过身,坐到史文身边,掌心在他肩膀轻拍,“你不要这样,我想墨墨一定不喜欢你这样伤心难过。”
听到她的话,史文哀嚎的哭声瞬间减缓。他流着泪抬起脸,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嘴唇颤抖,“央央,我,我……”
“我明白。”宋央朝他笑了笑,虽然她此时的笑脸也很僵硬,也没有什么感染力,但她还是很努力地扬起笑脸,“我知道你想墨墨,我们……都很想他。”
话落,偌大的办公室内,落针可闻。大概宋央这句话,戳中每个人的心窝,大家都同时低下头,莫名悲伤地气氛悄然蔓延。
几天前,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画家,还在大家的眼前。可短短几天以后,墨炎曾经的笑脸,却已经成为人们永远的回忆。
宋央深吸口气,这种失去,真的很痛,很痛。
不多时候,史文和宋央都在公证书上签了字。律师还需要办理后续的一些手续,因为涉及到房产和车子,史文必须要配合办理。
等到史文和律师离开后,霍行止也识相的走了。
办公室中,转眼只剩下宋央和谢戎城。
男人起身倒了杯果汁,轻轻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还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宋央低头拿起玻璃杯,抿了口杯中的果汁,点了点头,“嗯,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男人盯着身边的女孩看了看,见她情绪确实还好,也跟着松口气,“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需要好好休息。”
宋央捧着果汁杯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犹豫,试探的问道:“我想去工作室。”
“现在?”谢戎城不确定的问。
“嗯。”宋央点头,“既然墨墨把画都留给了我,我想去看看。”
思考片刻,谢戎城起身走到桌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交代清楚后才又回到她面前,“我让司机送你。”
“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
不等她说完,谢戎城已经伸手,手指在她嘴角轻点,“不可以,让司机送你过去,我比较放心。”
宋央眨了眨眼,慢慢
品味着他那句‘我比较放心’心底骤然一暖。她没有再拒绝,而是笑着点头。
不久,司机将车停在步行街的入口处。宋央下车前,司机转过头,语气客气的说道:“宋小姐,六爷吩咐过,等下您回去的时候,也要坐我的车。”
“呃……”宋央脸色微有尴尬,但很快还是应下来,“那好吧。”
“那两个小时后,我回来这里接您,您看可以吗?”司机礼貌的询问。
宋央最不习惯人家如此恭敬地语气,立刻点头应道:“可以的,麻烦您了。”
“宋小姐客气。”
下了车,宋央站在路边,眼见黑色轿车开走,这才长长的松口气。唔,面对忽然到来的特别关怀,她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啊。
穿过步行街,大概五分钟就能到达工作室。今天再次走在这条街上,宋央心中突然生出很多异样的情绪。
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她现在门外站了站,似乎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能迈步走进去。工作室内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与之前她每一天来这里都还一模一样。
回想第一天搬到这里的画面,宋央还能历历在目,可这才过去多久,这里却竟然已经物是人非。
反手关上工作室的玻璃门,宋央如同往日上班那样,一步步走进来。她先把背包放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有拿出扫帚打扫卫生。
清理完工作区,她又把画室也收拾干净,最后来到茶水间,泡了一杯她每天上班都要喝的咖啡,轻轻走进画室,放在画架边的小桌上。
“墨墨。”
宋央把咖啡杯放下,顺着前方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看着外面步行街纷纷攘攘的人群,看着街道两边的银杏树,眼眶渐渐泛红。
搬来画室的第一天,他们还曾畅想,等到秋天银杏树最美的时候,他们要把那幅盛景画下来。可惜,还没等到银杏树最美的时候,墨墨却已经不在了。
宋央用力吸吸鼻子,不想让眼泪滚落。虽然搜救没有结果,但她始终都不愿意相信墨炎真的不在了。在她心底的最深处,她始终都愿意相信,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可以与墨炎相遇。
就像是那天诀别时,墨炎曾说的那句话:如果我们再见面,你还会记得我的样子吗?
会!
她一定会记得他的样子!
所以墨墨,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对不对?!
画室内寂静无声,宋央明亮的黑眸一点点变的黯然。虽然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但她相信,她会一直相信下去!
前方的画架前,盖着一块白色的防尘布。宋央转身坐到高脚椅中,平复下激动地心情,终于鼓足勇气将画布揭开。
画架前,摆放的作品,正是墨炎国际画匠获得金奖的那一幅,你的样子。
这幅油画中的少女,微微低着头,半露的侧脸容颜美好。宋央怔怔盯着画中的自己,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唔。”宋央双手紧紧捂着嘴,眼泪仿佛掉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不停滚落。其实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她的心中就隐约有种感觉。
只可惜,她无法给予墨炎更多的回应。
虽然她还无法肯定自己的感情,但对于墨炎的表白,她清楚,她是真的不能接受,所以她没有犹豫的拒绝了他。
可如今回想起来,宋央心中更加难过。
“墨墨,对不起……”宋央坐在椅子里,低着头,肩膀一下一下的轻颤。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自责与歉意,深深萦绕在她的心头,无法挥散而去。
叮铃!
画室的玻璃门一阵响动,随后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徐徐走来。
画室中情绪难以抑制的宋央,显然并没听到开门声。她依旧坐在画架前,情绪陷入痛苦中无法自拔。
进门的男人穿着白衣黑裤,没有刻意的打扮。他先是在工作室中央站了站,鹰隼般的双眸朝四周打量遍,直到确定这里没有人。
前方的画室内,依稀传来压抑的哭声。男人蹙了蹙眉,转过身,径直往画室走去。
扣扣扣——
安静的室内,倏然响起低沉的敲门声。宋央咻的抬起脸,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泪痕,寻找声源望过去时,惊讶的看到画室门前,竟然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对不起,打扰了。”男人眉目清隽,开口的声音犹如低沉的大提琴。
宋央盯着来人,脑袋有些懵,“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男人明亮的黑眸闪了闪,看着高脚椅中满脸泪痕的女孩,不禁笑了笑,道:“我是墨炎的朋友。”
墨炎的朋友?
宋央被这几个字震撼住,她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思绪混沌的回想了半天,似乎才恍然大悟,“你是墨炎的朋友?”
顿了下,她蹭的跳下高脚椅,几步走到男人的面前,“墨墨以前和我说过,他确实有个朋友。”
宗爵站在原地没有动,眼见走近的女孩,巴掌大的脸上泪痕未干。他低头从口袋中拿出一条淡蓝色的手帕,笑着递到她的面前,“你好,我是宗爵。”
宗爵?宋央张了张嘴,她记得墨炎之前说过的话。那时候墨炎说过,他有一个姓宗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
“宗先生是吗?”宋央忽然一阵欢喜,下意识伸手扣住男人的胳膊,“你真的是宗先生?墨炎的好朋友?”
六月的新城,天气闷热。宗爵上身
穿着白色短袖t恤,此刻他微微低下头,便看到女孩的手落在他的手臂中。
女孩的手指骨节纤细,皮肤白皙,与男人冷硬的线条,与古铜色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宗爵眼眸轻眯,盯着她的眼神不禁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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