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己心里的委屈,又有谁顾及到了?想当初,自己如初开的花朵一般,嫁进贾家,虽然是做二房,可也是有媒有证;她有权利,和对面这位大奶奶,共同服侍丈夫。曾经,丈夫也对自己百般宠爱,可自从自己生了个女儿之后,丈夫就对自己没有了任何温情。这些年,自己品尝了多少空房寂寞?自己对着那根孤寂的红烛,流过多少眼泪?等自己从哀怨中走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忽视了唯一的女儿。可是,女儿却已经只认大奶奶为母了,自己成了可有可无的“姨娘”。失去了丈夫的宠爱,若是再没有了女儿,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她干脆豁出去了,道:“姐姐说的没错,我对孜儿说了,我才是她的娘亲。”她偷偷看了看史彦的脸色,见那脸色越发阴沉,她一咬牙,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了:“姐姐,你已经有了赦哥儿和政哥儿,我只不过有一个孜儿,大爷已经几年没进我的房门了,若是孜儿不认我,请姐姐想想,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听了这话,史彦的心头猛然一震,是啊,这个女人也不容易。想了想,她道:“妹妹可曾想过,大爷为什么不进你的房?”
瑶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能强忍着道:“还不是因为我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
听了这话,史彦不由得笑道:“妹妹错了,大爷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怎么可能还计较你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如果你实在不明白,姐姐就告诉你,大爷不进你的门,是因为你太能闹腾了。妹妹想想,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天天闹得鸡飞狗跳?亦或者与好音吵的不可开交?大爷在外面劳累了一天,回来还要给你撕掳那些鸡毛蒜皮,乱七八糟的事儿,还要听你絮叨好音怎么和你闹了,还要被你逼着去苛责好音,好音又偏偏是太太给的,爷能不难做吗?久而久之,他还能愿意进你那屋儿吗?”
瑶琴一怔,却依然又不甘心地道:“可是,这两年我也没闹腾,大爷不还是不进我的屋子?”
史彦又笑了笑,道:“妹妹,你看看你这两年那张脸,拉的有多长?谁愿意天天面对着一张愁眉苦脸呢?我记得前段时间,大爷也去看过你,结果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你在哭,大爷很快也就出来了。妹妹,男子汉在外面操心,我们便是不能帮上忙,也要让他回来能静静地歇歇,才能拢住他的心。否则,日子长了,任你再是花容月貌,男子汉也会避之不及的。”
等等——说完了这些,史彦忽然发现自己跑题了,原本不是要说孜儿的事儿吗?怎么扯到丈夫身上了?
她又忙道:“孜儿是你的女儿,你又是二房奶奶,也是有资格亲自抚养孩子的,若是你真心想抚养孜儿,就好好教导她,莫再给她说什么‘嫡的’,‘庶的’混话,她和赦儿,政儿一样,是爷的血脉,贾家的骨肉!”
说完这番话,史彦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想法,原本,她是想将瑶琴好好斥责一番,并且不让瑶琴再离孜儿太近的,免得孜儿受到她那些不好习气的影响。然而,自己现在这话,岂不是要将孜儿还给瑶琴了吗?或许,正是因为瑶琴道尽的心中孤寂,打破了她原来的主意?
她眼前浮现出贾孜那娇嫩的笑容,耳边想起贾孜娇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地叫自己“母亲”。她有点懊悔不已,但话已出唇,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硬撑着往下说:“罢了,我会亲自告诉孜儿,让她改口,叫你母亲,只是,你以后要尽到做娘的职责……”说到这里,史彦的鼻子忽然有点酸酸的,自己这是怎么了?即便孜儿由瑶琴抚养,自己还是她的嫡母,她还是生活在这个院子里啊!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不舍?
“妹妹,孜儿是公侯府第的千金,要有千金小姐的样子,你日后教导她,不能混说,要多听听教引嬷嬷的意见……”
她有点说不下去,摆摆手,示意瑶琴可以出去了。心情正在起伏不定的史彦,没有注意到,瑶琴已经满面愧色,本来,她是准备豁出去了,要和大奶奶叫板,以期将女儿要回去的。没想到,大奶奶竟然主动提出来,将孜儿还给自己。正如大奶奶所言,这孩子长到四五岁,自己确实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啊,自己愧为人母,还用小人之心,来揣度了大奶奶。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坐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史彦面前:“姐姐,往日是妹妹错看了你,姐姐的胸怀,让妹妹汗颜,妹妹一定好好教导孜儿,让她成为姐姐一样的人。”
史彦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一把拉起瑶琴,道:“妹妹细想想,我们姊妹和睦,大爷岂不省心?咱们家岂能不兴旺?妹妹只要有这个心就好,我将孜儿交给你,也就放心了!”
瑶琴第一次诚心诚意地给史彦磕了一个头,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屋子。当她的身影经过屋外的窗子时,史彦心里一阵酸楚,都是女人啊!都不容易啊!不过,史彦也知道,以后,瑶琴再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了,她将成为一位合格的母亲,一个善解人意的二房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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