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儿哭了半天,方想起贾代偲来,忙站起身,抹抹眼泪,笑道:“爹,我们家四爷来看你了。”
老人忙要跪下来,贾代偲忙从马上下来,一把搀住老人,笑道:“老爷子,不敢当!不敢当!”
老人局促不安地道:“四爷来了家里,这可怎么坐呢?也没有茶水让四爷解渴。江儿你也糊涂,怎么将四爷领到这里来?”
庄儿笑道:“四爷定要来的。我和爷这次是回金陵办点事儿,即刻就要回京的。”因又在院内瞅了一圈,见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便忙进屋内,搬出来两把竹椅子,一把请贾代偲坐了,一把请父亲坐在上面。
又问道:“爹,我娘呢?还有我弟弟妹妹呢?”
老人又抹了一把眼泪,道:“江儿你别怪爹,爹没本事,没照顾好你娘。自打那年你们进了京,你娘就又病了。你临走的时候,留下来一点银子,都给你娘买了药,又典当尽了家里略微值点钱的东西,也没能留住你娘。”
老人话未说完,庄儿已又是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只听老人又道:“去年因渔船税交不上去,只得将你妹妹早早嫁了出去,换得几两银子,勉强交了渔船税,如今家中,只剩下我和你弟弟,你弟弟到田里去了。留我在家给他做碗饭吃。”
庄儿道:“妹妹嫁在哪里了?我去看看她。”
老人忙道:“去年来了一个外地的客商,嫁与外地客商去了,哪里还找寻她去?那家看起来甚是富贵,想来你妹妹也总能吃饱穿暖。也就罢了。”
庄儿顿时心头明白,这妹妹十有八九是被卖出去了,又不好戳破父亲,只得伏在父亲腿上,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老人道:“你这孩子,如何只管哭?四爷在那里,你倒是去给四爷烧碗茶喝。”
贾代偲忙道:“不必了,老人家,我们回来看看,也就即刻回去的。”踌躇了一下,从马背上的褡裢中取出五十两银子,递与老人道:“老人家莫怪我说话太直,我看家中甚是艰难,这里有一点银子,且去购置一些东西,也算你家儿子,没有白跟我一场。”
老人慌忙推辞道:“四爷不可如此。当年这孩子已是卖了死契的,府上已经给足了银子,我怎好再要四爷的钱?”
贾代偲便将银子交于庄儿,道:“这样吧,庄儿你就在家里住几天,将你父亲的生活再安置一下,我先到扬州去,还住在咱们来时的那间客栈内,你安置好了你父亲,就到扬州来找我。”
庄儿忙道:“这如何使得?小的已是看过了父亲,爷要走,小的自然要跟爷一起走。”
贾代偲道:“你看你这幅牵肠挂肚的样子,就是和我走了,心内也放心不下。倒不如让你尽几天孝,等回去了,做事也更尽心些。咱们从小在一起十来年了,倒不用和我客气的。”
说着,便转身上了马,向老人一拱手,竟是走了。走了老远,他回头看时,只见庄儿和老人,还依然跪在门口的土地上,对他下拜。
贾代偲心内暗自酸楚,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自打没了父亲,就一落千丈,不想若是和这家人比起来,竟也是天庭中的日子了。自己从小儿在富贵锦绣堆中长大,何尝知道,世上还有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家?家中有不少买来的奴仆,他们的家中,又是何等状况?想来若不是有了大的难处,又有谁会卖了亲生儿女?就说这庄儿,在自己身边,向来机灵聪慧,爱说爱笑,谁知背后其家境竟如此凄惨?
一边想着,一边已走到了一处集镇之中。只闻得路边阵阵饭菜香味飘来,顿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便也不择好坏,捡了一家看上去干净整洁的小店,就在路边的桌子旁坐下,只要了一碗面条,一盘羊肉,一碗黄酒,登时大吃起来。
不一时酒足饭饱,便又骑马上路。走着走着,不觉天色已晚,贾代偲只顾想心事,竟是已错过了宿头。及至警醒过来,已是前无村庄,后无店铺。就连路上的行人,也只剩了他一个。
他不由得心慌起来,更是催马快走,只要赶到前面,寻一家客栈。谁知越是慌乱,越是找不到路径,稀里糊涂,竟撞到了一座密林之中。
贾代偲心中越发慌乱,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得密林之中一声口哨,登时撞出来两条大汉,手里都拿着朴刀。两人看到贾代偲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哈哈大笑,道:“这位爷,赏口吃的?如何?”
贾代偲慌忙道:“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二人尽管拿去就去。”
二人又笑道:“我们看你这匹马也不错,还有你身上这衣服,竟也是上好的,也能值几个银子,不如一发与了我们吧。”
贾代偲此刻,心内只是后悔,不该让那两个会拳脚的跟随,早日回去的。但悔之晚矣,这两个人已慢慢逼近了过来,一个抢过贾代偲马背上的褡裢,一个就要将贾代偲拽下马来。贾代偲慌忙大叫:“救命啊!”
一个人的刀刃,已经放到了贾代偲的脸上,眼看着就要往下劈。只吓得贾代偲闭了眼,浑身哆嗦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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