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偲笑道:“若是总想着过去不好的事,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想我家中,当日父亲在日,我也是阔公子,从不知道愁为何物。如今父亲不在了,嫡母偏心,只分了我一些薄薄的产业,日子甚是艰难。但今儿到了我那家童家中一看,我的处境竟可以算的是神仙日子了。想来人总是要往好处想,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便是我们的父母不在了,也总是希望我们做儿子的,能快乐一些,你倒可是不是?”
竹泉先生笑道:“贾兄这话,可是另有所指?”
贾代偲笑道:“岂敢!岂敢!我因今儿陡然遇上了两件平生不曾遇上的事,故而略有感慨。”
竹泉先生笑道:“贾兄若是困了,可小寐一会儿,有我在身边守着,你大可放心。”
贾代偲笑道:“既是如此,我就睡会儿,等会儿换竹泉兄小睡一会儿。”说着,从包袱中拿出一件斗篷,盖在身上,又将包袱枕在头下,朦朦胧胧之间,竟已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一道金灿灿的霞光,正在地平线跃跃欲试,挣扎着要跳出来。不远处的农田之中,已经有了农人在劳作。只是竹泉先生已不知去向,只剩下贾代偲的那匹青马,正在河边饮水。
贾代偲揉揉眼睛,想起昨晚的事,竟像在梦中一般。他愣愣地坐了一会儿,便踱到河边洗脸。虽然已是四月的天气,但清晨的河水依然冰凉。冰凉的河水,让贾代偲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捡起河畔的一颗鹅卵石,用力掷向河心,一圈涟漪便在河面荡漾开来。
贾代偲在心内暗自思忖,自己究竟该到哪儿去?上次到扬州去,原是为了游玩一番;这次准备到扬州,是因为庄儿说看到了楼下有竹泉先生,自己潜意识里,是要到扬州,看看能不能再遇到竹泉先生。如今已是无意间遇上了,话也说尽了,竟是不必去扬州了。但若是不去,自己又和庄儿约好了,在扬州的那家客栈会面。
思来想去,贾代偲只得又上了马,继续往扬州而来。
骑了马赶路的贾代偲,没有注意到,就在路边的树木后面,有一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上马离开,方才也骑了自己的黑马,往金陵城的方向奔去。
那家迎宾客栈的门口,依然一片繁华,但贾代偲已无心赏玩,只在客栈内闷头睡了三天。
第四天傍晚,庄儿方找了来。一见贾代偲,又跪下磕头,百般感激。
贾代偲笑道:“这可值得什么?以后你攒了体己,咱们府中有上金陵来的,或者每年冬天,田庄上的人到京城送菜蔬粮米的时候,尽可以交于他们,让他们给你父亲带过来,也好让老人家能生活好一点,你也安心。往常你如何不说?让老人家衣食都没着落。”
庄儿又是笑又是泪,道:“小的已是府中的奴才,哪里还敢说家里的事?只恐主子见怪。倒是小的心胸不坦荡,揣度错了爷的胸襟。小的以后唯有尽心竭力,回报主子。”
贾代偲又笑道:“家里都安置好了?”
庄儿笑道:“已安置好了,请了几个工匠,将家里的房子再修一修,另又添置了一些家具。我父亲这些年,有些小的病疾,也请了大夫,给他开了些药,这三五天的功夫,竟好了许多。小的也大可以放心家中之事了。便是村里的人,见小的回来,对我父亲也客气了许多。等小的再攒了钱,就按照爷说的,托人捎回来,给我弟弟娶房媳妇,我父亲也得个儿孙绕膝,再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贾代偲笑道:“你自己的媳妇还没有着落,倒想着你弟弟了。”
庄儿脸一红,忙道:“按照咱们府中的规矩,小厮们都是二十五岁才成亲,小的还早着呢。”
贾代偲一笑,也没再说话。二人在楼下吃了饭,歇息一晚,第二天又到码头乘船,返回京城。
这次回京城的水路不太顺,故而一直用了四五十天,贾代偲与庄儿,才在通州码头下了船,奔家中而来。
到了家门口,看门人一见到贾代偲,一边给他请安,就一边急忙忙说道:“爷怎么才回来?西府中出事了,等着爷赶紧过去呢!”
贾代偲忙走进去,妻子雷氏竟也不在家中,小丫头也道:“奶奶到西府中去了。”
贾代偲忙问怎么了,小丫头道:“我听得说,是那边二爷出什么事了,爷还是别问了,赶紧过去吧。”
贾代偲只得又忙忙地出来,重新骑了马,直奔荣国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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