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些对证人证词造假的怀疑,对郑轶夫故意杀人的推测,对府衙捕快销毁证据包庇嫌犯的指责,全都不是说给堂上坐着的郑关清和两边站着的威武衙役听的,而是说给公堂门口的老百姓听的。
大献朝自本朝起推行以法治国,当今嘉佑帝登基第二年,便对献朝律法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除了明确刑罚种类,加重杀、伤案件量刑外,还对作出一个明确要求,便是不管刑事民事案件,若非涉及皇族和二品以上大员,衙门审案必须开放公堂大门,供百姓自由观看。而这条规定的加入,正体现了嘉佑帝以案示人、以法束民的出发点。
鉴于这条规定,即便郑关清一向以天水城老大自居,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关闭府衙大门,毕竟维护杀人犯儿子,顶多打了阎木昔和太子的脸,可要是不让百姓们看审案,那可是公然与当今圣上作对——那就是找死了。即便晋原府山高皇帝远,郑关清也不敢在此事上有任何侥幸心理,因为皇帝虽远,皇子却近——晋原府可是四皇子桓王的封地,桓王本人,可就住在天水城。
所以,即便郑关清再不情愿,一来不能不让阎木昔击鼓鸣冤,二来不能开堂审案却不让百姓观审,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阎木昔在公堂上,一边申诉府尹之子无视法纪、妓馆杀人,一边痛斥府衙公差维护罪犯、颠倒黑白,然后又眼睁睁看着这些说法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便已传得整个晋原府人尽皆知。
郑关清的脸,这下可是彻底丢尽了。
府尹大人很不高兴,只能抓着儿子一顿臭骂,骂完还不解气,又把王城叫过来很不留情地训斥道:“都怪你自作主张,非要把现场物证一概毁了,把个过失杀人案硬生生改成了意外致死案!这下可真把阎木昔给惹毛了!你若当时肯留点余地,推个人顶罪,也不至于被阎木昔发现,即便被他发现了,也不至于叫他这般不留情面,害得本府颜面扫地!”
王城忙道:“哎哟,我的大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堂堂三品府尹,难道还怕了一个卸了任的五品官?”
郑关清黑着脸:“本府岂会怕他?只不过……”
王城抢过话头:“那就是了!大人,小的可是一片真心都为了少爷考虑,您细想,即便当时我推个随从顶罪,阎木昔就肯善罢甘休了吗?这些天您也看出来了,阎木昔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为了给阎俦讨公道,而是为了给大人您施压,逼着您给他低头!所以,有没有人顶罪,阎俦之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都不重要,大人若要息事宁人,要么叛少爷一个杀人罪,要么就得亲登阎府、赔礼道歉……”
郑关清蓦然大喝:“要本府给他一个小小教头赔礼?简直是笑话!”
王城诘笑道:“可不是!绝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啊,大人,您现在想的可不应该是怎么解决此事,而是应该想,要怎么才能让阎木昔咽下这个哑巴亏!”
郑关清抖了抖眉,很有些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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