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是暮色西沉,本透过地牢顶层的石缝还能看见些许斑驳的阳光,而今却只剩下一片黯然,偶尔听到几声虫鸣提醒着夜色降临。
明承盘坐在一团草堆上,试图回想起这具皮囊的所有记忆,可如何使劲,脑子里还是没有半分关于他的事。眼下,他所知道的无非是两点,一,这位明承刚刚从不周山回来,为何去哪儿不得而知,二,明承家里有钱有势,外人对他更是毕恭毕敬,想来应该是兖国的贵族。
这些零星的消息都是从差役对话中总结而来,至于还有些什么别的事,几乎为零。
“嘿嘿,还真是巧了,跟我一个名字。”明承抬手就摸上自己的脸,想着,既然名字一样,模样相貌应该也差不离。
这也没镜子,要不然定要好好观察一番。不过,这身长腰细腿倒是和前两世成年的自己相差无几。
明承自顾自摸着精瘦的胸腹,不觉疑问起来,嘴一瘪低声嘟囔起,“奇了怪,以前卖肉的时候怎么也没胖起来呢。”
可不是奇怪的很,若是个正常人,怎么会没事儿摸自己,也不会自言自语说些颠三倒四的话。
明太夫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想起刚刚牢头儿才说过的话,现在倒觉得错怪了人家。
瞧着养了二十年的孙子如今变得举止不正常,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此这般又愈发想起曾经那个活奔乱跳的明承,不觉默叹口气,收了收悲伤的情绪,轻声唤道,“承儿~”
猛地抬头,牢房外头竟然站了一排人,明承吓了一跳。余头儿忙不迭的赶紧开门,笑嘻嘻的迎他出来。
明太夫人见他愣在原地一阵酸楚涌了上来,看样子是不记得她了,这就赶紧又唤了一声,“承儿,我是祖母啊!”
明承麻利儿站起,腰杆挺的笔直,像是一根柱子杵在原地,愣了片刻不知该说些啥,两片嘴唇颤抖着上下一合,脱口叫道,“祖母?!”
“祖母”二字喊的实在夹生,听着更像是个疑问句,总之,语气冰冷的让人陌生。
“我的孙啊,我是祖母!”明太夫人已顾不得这是在地牢,刚才的威仪也全然不要,踉跄两步这就要迎上去,当一只手真切的扶在明承胳膊上时,紧张关切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下来,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目涌上泪水,“你受苦了,咱们这就回府找郎中瞧病。”
老太太以为找到了孙子,却不知,眼前的人不过是个陌生人,她的孙子已经死在了后山季林。
对于明承来说,明家只是一处和自己无关的新环境,他要做的是适应。不过,经历三世的他已不再是那个风流无情之人,既然老天让他拿了旁人的命过活,那便要负责到底,好歹在这方天地之间,自己这个游魂也能扎根了。
被明太夫人接出地牢,坐上一辆宽敞的马车这就直奔明府。华灯初上的牧川城依然如同白日那般热闹,商贩们讨价还价的对话不减反增,招揽商客的酒楼小厮叫喊声更是卖力了,带着铃铛的马队相错而过,深呼吸还能闻到马背上驮着的香料粉味。
这一路,明天好奇的目光始终游走于马车外的繁华景象,重返人间可不是得倍加珍惜。他现在真想冲出去,好好逛一逛牧川城,无人知道,在他前世还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心里,深埋着一颗对兖国都城憧憬向往的种子。
心不在焉,以至于明太夫人说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一路恍惚着赶回明府,又匆匆被拥簇着穿过游廊,进了一处不知名的小院。
当缓过神之时,自己已稀里糊涂的坐到了一张极宽的床榻上,两边还各站了一个丫鬟。
手摸着床榻褥子,还挺软乎,顺着床帏往上瞧,是一张倾泻而下的顺滑白纱帐,偶有微风从窗子吹入,白纱帐便随意的飘逸起来,床头矮柜上的刻纹陶瓦烛台和床两边高立的青铜烛灯,也不由自主的摇曳起灯芯,忽而暗下又瞬间明起,活像是扭动腰肢的舞者。
这间寝屋装饰简单不过却极为奢华,柜上摆的瓷器,墙边立着的珐琅彩香炉,一瞧都是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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