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纵然你在宫中酒池肉林、歌舞喧天,亦算得上是一位称职的君主。
如若不能,纵然你衣衫褴褛、清廉如水,亦并无资格高居帝王之位。
刘宏一叶蔽目,不解其中真意,张让、赵忠却为之击节赞叹,敬服不已,顿觉此前卖官鬻爵、搜刮钱财之举,实无半分差错。
由此可知,世间无论何等人物,无论行善作恶,若能做到数十年如一日者,在其内心深处,定有一套自洽的看法,让其心安理得。
“张角兄弟虽然授首,但河北盗贼并起,多有假借其名者。”
刘宏绕了一圈,回到开始的话题,“且荆扬两地时有叛乱,幽凉二州更有反贼勾结外敌,山河表里,烽火连天,如此气象,岂无大碍?”
“臣愚钝,不及陛下远见!”张让刚才的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赶紧自贬。
“叛乱虽多,却不触及朝廷根本。”刘宏神色怅然,叹息道,“寡人所忧者,乃天下兵权已不在掌握之中。”
“数年来,大将军何进借平乱之机,已将北军五校精锐尽数掌握,”张让这下回过味来了,接过话题,“又与关东门阀勾搭,州郡兵马亦听其指挥,实在有负陛下深恩!”
外戚何进此举,从事实上破坏了天子刘宏的分权格局,自然不称帝心。
“那陆家儿郎虽有文武之资,在中原跟脚却浅,怕是起不了多大作用?”赵忠在一旁道,“且墨家传人素来顽固,未必能如陛下所愿!”
“剑宗”王越,正是先例!
“赵伴伴所言无差。”刘宏神色莫名,叹息道,“寡人所求,不过是让陆家儿郎将来护得协儿一条性命!”
皇子协,聪慧机敏,甚得刘宏欢心,远在皇子辩之上,本想立为太子。但如今何进兄妹大势已成,刘宏只得退而求其次,希望护其性命。
皇后何氏善妒,皇子协刚一出生,生母王美人就被何皇后鸩死,全仗董太后才活到现在。
刘宏深知自家之事,断非长命之相,董太后年老,若无可靠之人照顾,皇子协必遭何皇后毒手!
陆翊既被王越选作墨家继任钜子,则比之史阿更加可靠,且他与月氏珞伽纠葛不浅,断难与关东门阀合流,有其守护皇子协,刘宏可以安心矣!
“陛下圣明!”张让至此方才明白天子的盘算,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臣另有一计,如今天下乱贼四起,西北叛军精锐,离京畿不远,威胁甚大,陛下莫如借机另组一军,以亲信之人统率,如此更可无忧!”
刘宏一听,拍手赞道,“张伴伴此言大善!”
“陛下亦可昭告州郡军中锐士入京,亲自讲武点兵,从中择优录用,以收天下豪杰之心。”
张让能有今日,却也有些谋略,他前后两番建言,颇有釜底抽薪之妙,可让天下兵马再集天子之手。
“大善!大善!”刘宏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怀大畅,“届时还可增加一笔不菲的内府收入!”
故太尉段颎、前太尉张温等人,当年虽有大功,亦须先向天子献上巨额钱财,方才得以任职。
数月前,沛国曹嵩虽无政绩,却因捐钱亿万,由大司农升任太尉一职,位列三公之首。
赵忠旁观者清,知道新军组建之时,能否真正出任带兵校尉,还得看花钱多寡,他已经开始盘算如何从中谋取个人利益,自是乐见其成。
若董白在场,定能明白天子刘宏的问题所在,正如当年申屠越在诸子门学中所言:治国用兵,不在知与不知,而在能与不能。
纵然知晓万般道理,如不能掌控自身贪欲,终究只是一场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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