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近黄昏,内宅的温慧楼上,应萱和萧九娘陪着承影吃饭。
承影经常跟着武湖先生走南闯北,讲述起各地风土人情如数家珍,听得两位夫人如痴如醉。她们才知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掌故,那是在书本和唱词中根本找不到的。
尤其是听到这次护送财物回泉州的段子,两人就格外上心,因为那是谢易的家乡,多了解一些,才能讨谢家人的喜欢。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追问着承影,哪怕一点细节也不肯放过,逼问的承影几乎招架不住。
在右跨院的餐厅里,由于只有两人用餐,谢易和武湖先生都显得放松随意,他们谈武论史聊得非常投缘。但是,武湖先生异于常人的逻辑让谢易觉得新鲜有趣,但武湖思想上的激进让谢易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听到谢易哀叹收复故土无望时,武湖先生冷笑一声:“收复了又能怎样?从太祖开始,对内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对外不能治夷安邦,这样的大宋回到中原也只不过又是虚妄的王朝而已。”
谢易辩解道:“先生此言偏颇,大宋也曾有过仁宗朝的盛世繁华,又怎见得像先生所言那样不堪。”
武湖先生喝了口酒:“仁宗宝元元年,十二月癸丙寅,西平王赵元昊反,创立夏国,东近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大宋大片国土沦丧,仁宗打了四年,最后也只能接受元昊创国。如果这样也能称为盛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到谢易默不作声,武湖先生继续说道:“最可笑的是,大宋自诩继承大唐的光荣,但你看看大宋的疆域,向南不敢收复安南,只能看他建国瞿越,大唐的安南都护府全线沦丧。向北只能止步在黄河两岸,不敢与契丹用兵,摇尾乞怜妄图收购十六州。真是可笑又可耻,靠钱买国土,军魂士气何在,现在终于要靠卖国土保平安了。”
谢易有些心虚地辩解道:“大宋推崇文治,武功自然差了一些……”
武湖先生立刻打断道:“那好,我们就来谈谈大宋的文治,就拿你所敬仰的仁宗来说,在位四十二年,依靠收买安抚人心,禁军和官员的数量猛增十数倍,国家财政大半都填入这些人的口袋。官员们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乡绅们兼并土地肆无忌惮。他们歌舞升平称颂仁宗是千古一帝,可是却苦了百姓,年年赈灾拿不出钱粮,激起民变时有发生。”
谢易强辩道:“你我都不在庙堂之上,这都是先生的揣测,对仁宗朝的诋毁言论难以服众。”
武湖先生闭上眼吟诵道:“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
诵罢,他长长舒了口气,盯着谢易道:“这是范仲淹为改革写的《答手诏条陈十事》中的内容,他为什么要担当起庆历新政的责任,难道不正是他看到了仁宗朝已到了不得不改的境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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