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公主,在皇陵的守卫们眼中,当真是半分威严也不存。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用膳时,戚安宛几度走神,若不是赵月秋在一旁盯着,她甚至有可能将汤匙戳进鼻孔里。
“公主在想什么?”赵月秋舀了碗汤放在戚安宛面前,语气淡淡:“是今日的厨子的厨艺不合口味,所以才令公主频频走神?”
“不是。”
戚安宛偷偷摸摸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在那本书中,这一位的存在也很是鲜明,虽出现的次数不多,可截止到她看的地方,一品夫人每次出现的场合,都很重要。
有时候是转折,有时候是承接。
总归,一品夫人的现身从未甘于平凡。
想了许久,戚安宛忽然道:“夫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最爱的人欺骗了你,且还骗了一辈子,你会是何反应?”
“骗一辈子?”赵月秋莞尔一笑,不知在笑什么:“若是有人愿意欺骗你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她反应平淡,戚安宛略为惊讶:“受骗上当,你难道不会生气?”
“那要看是什么事。”
赵月秋看了她一眼,接过侍者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语调微缓:“公主到底要说什么?”
“我昨夜,看了一本书,书中内容极为精彩,但整本书中,有一种欺骗从开始贯彻至结束,但我想将其推荐给夫人,不知夫人可有兴趣?”
每说一句,戚安宛的身子就越紧绷,直至说完,她的背后已隐隐冒汗。
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想将真相告知于赵月秋,这个想法从很久之前便生出了。
同是女子,她怜悯于一品夫人。
爱一个人爱了一辈子,可就连所爱之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这何其可怜?
而当初母亲临终时,要让君远峥以别样的方式将真相‘宣告天下’,不就是做好准备要接受天下人的质疑?
既如此,要不要继续瞒着赵月秋,似乎也不重要了。
闻言,赵月秋挑了挑眉头,先是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了一番,再随口一问:“公主昨夜看了一整夜?”
“不是,昨夜入睡时辰与往常一般无二。”
戚安宛摇了摇头,就连手心都被汗湿了,她看着赵月秋,定定的问道:“夫人到底要不要看?”
“看看也无妨。”赵月秋可看可不看:“待公主看完,便借我一阅。”
听罢,戚安宛张了张嘴,心中可谓是天人交战,说的异常艰难:“……或许,我还要看很久。”
“也无妨。”
……
一日复一日,一日何其多。
戚安宛心性不如戚长容的果决,也不如君琛的冷硬,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明明很是简单的一件事,却被她拖了又拖。
一本故事书,从八月看至十月,整整两个月,都在纠结忐忑中度过。
这一日,她终于下了决心,深夜敲响了赵月秋的房门。
望着眼前已不复青春的老人,戚安宛咬了咬唇,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匆匆忙忙将书往她怀中一塞,道:“此书,便是我当初与夫人提过的那本,夫人有时间可以看看。”
听闻此话,赵月秋裹紧棉袄,伸手接触自天空飘下的雪花,长长一叹:“深夜来访,冒严寒而至,公主便只为了说这件事?”
“正是。”戚安宛点了点头,望着脚尖:“看完之后,夫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说罢,也不给眼前人反应的时间,戚安宛转身就跑。
这时候的她,倒是有了几分天真与幼稚。
就如来时的匆忙,离开的时候,依旧风风火火。
直至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赵月秋却是抬手捏了捏眉心,颇为哭笑不得。
只不过,这书……
书册静静的躺在赵月秋的手心。
看了许久,赵月秋眼中的漫不经心渐渐散去,涌上几分审量,却久久的未曾打开。
按理说,她早已是一把年纪,到了心如止水的时候,原本该颐养天年,不再操心任何事。
但她记得分明,自回皇陵后,戚安宛所有的异常之举,都是从这本书开始。
书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又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让堂堂的福安长公主遮遮掩掩,甚至落荒而逃?
是的,刚才戚安宛的行为,在赵月秋眼中,无异于落荒而逃。
逃跑,那是一个人恐慌到极致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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