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溪山。”便听阿姌在旁小声提醒。
顾淳风挑眉更甚,“就你知道。”
阿姌无语苦笑,“从前好几次家宴,君上都提过,殿下不关心这些事,从来不留意罢了。”
“难道你留意?”
“奴婢随侍在侧,除了留心殿下一饮一食,可不就把这些没听过的词儿都记去了。”
顾淳风撅起嘴,越想越不高兴,一口闷气横在胸腔半天下不去。
“去挽澜殿!”
挽澜殿是大祁国君的寝殿,自太祖一朝便如此。君上的日常活动,读书、批阅奏折,包括与朝臣商议要事,也都在此进行。
太祖顾夜城喜梧桐,登基之后便将宇文氏遍植宫内的垂柳通通移除,如今从皇宫至整个霁都,放眼望去皆是梧桐树。其中又以挽澜殿中的梧桐,形态最佳,最为高大,初夏时节郁郁葱葱,阳光从宽大叶缝间洒落,光斑又被地上树叶的影子切割,影影绰绰,如坠梦中。
御书房位于东南角,与正殿不相连,淳风前脚刚走,云玺便踏了进来。
她面露忧色,语速比平时快,将上午的事迅速讲了一遍。因为缺席那至关重要的一个时辰,全部讲下来也没花多长时间。
顾星朗手握一卷书,没再往下读,静静听完,抬头看一眼涤砚。午膳之后蘅儿便递话过来,只说晚苓求见,再没提别的,看来是与晨间这场谈话有关了。
他要的答案,她略知一二。
他在心里把这话重复一遍。
他当然知道意思。只不料她一来便在这件事上下功夫。入宫三个月,几无动作,踏出的第一步,居然是这个。
那么她的略知一二是什么?火上浇油,抑或雪中送炭?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阮雪音入大祁,是受了崟君所托,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是肯定的,她不可能只是替阮墨兮出嫁。她是惢姬的学生,若非大事何必送她来。竞庭歌已经一战成名,阮雪音的本事不会在她师妹之下。
只是,她到底承了谁的意,崟君还是惢姬,他不像其他人那般笃定。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正确的猜测。只要是猜测,就有可能出错。除非事情发生,他不会把任何猜测当作事实处理。
哪怕他一直没想明白,如果阮雪音不是来替崟君做事,而是受老师所托——
惢姬她图什么?
这位已经年至五旬的传奇女子,中立于青川大陆近三十年,只答疑解惑,从不出手,没有任何倾向和立场。
竞庭歌当初为何入苍梧帮慕容峋,他也不清楚,但至少人家是做谋士,能成就功名。那场耗时长达三年的夺嫡之战,也确实让站在慕容峋身边的竞庭歌扬名天下。
但阮雪音是嫁入祁国为夫人,后宫不问前朝事,看样子她暂时也不打算接近自己。这种局面,她能做什么呢?
如果是惢姬,很多事情说不通,至少目前说不通。
那么还是崟君,如天下人所想。然三个月以来她从未与锁宁城联络过。倒是那只传闻中的粉色大鸟,出现过几次。
他自知此刻过虑。而所有这些猜想都只是猜想,没有意义。他一早拿定主意不做预判,静观其变,所以只让云玺去折雪殿,定期回禀。
但今天她出手了。而且是针对那个流言,而且先去了披霜殿。
她把晚苓扯了进来,这是他此刻突然开始分析整件事的原因。
云玺甚少见君上在听完一件事后沉默如此之久。从前她在御前伺候,见过各种人面圣禀奏,无论什么事,战事、民生、风云诡谲的朝堂局面,君上总能在极短时间内作出回应,仿佛每件事都在他运筹之中,又仿佛没什么事能真正难倒他。
这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格外敬重这位少年天子的原因。
所以她突然很紧张。
“知道了。先回吧。”
语意从容,没什么情绪。云玺仍是不安,总觉得还应该说些什么,又实在无话可说。
待她茫茫然退出去,顾星朗再次缓开口:“那本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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