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对一个女人下这么狠的手!”他转而去堵在了韵柳身前,冲着那个酱黄脸男人吼道。
“别忘了这里还是我们肖家的地盘,要动武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只有吃亏的份!”他又厉声冲院子里那些人喝道。
站在他身后的韵柳怔怔看着他的脊背,此刻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堵墙护着她,她的心里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踏实的感觉。不过却也只是一刹那间的感觉罢了,像是幻觉似的,一晃而过。现实里,他却是她可恨的仇人。
她沉下心,宁愿彻底的去恨一个人,也不要承受他这种不明不白的好心。正要从他身后走出去,忽然却听‘哇!’的一声,院中的大肚子女人忽然哭开了,一面哭一面喊:
“肖家仗着自己是大户,就欺负我们小门小户的。没公理啦——”
“你们要讨公理,怎么不去林府讨?”林韵柳冷笑一声,一面从希源身后走了出来。
她那一张苍白的脸不寻常的平静着,只有额前斜飘着的刘海被风微微的撩动。她伸出一根指头去抹嘴下的血,一触碰到带血的嘴角,疼痛让她禁不住又微蹙了蹙眉。那殷红的血更显出她失血的唇苍白的像是蒙着一层白霜。
“你们不也一样是拣软的欺负。”她撩起眼来,朝院子里那些人淡漠的看了一眼,道,“我也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最好欺负的。在林府里头,不是因为我好欺负,也不会给他推出来当他的替罪羊。你们死了亲人,我却要被自己的亲人出卖,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你们讨了你们所谓的公道,可我的公道又要往哪里去讨?大不了也就是一个死。我也撞一个头破血流,给赵家姐姐做陪葬去。她在地下也不会落个孤单。而我也免得活在这个不公的世道上,任人来欺负。”
院里那些人看着她冷冰冰的一幅神情,却都不禁有些触动。她生的纤弱,这个时候又面色苍白,看她那样子,不能不害怕她真的会去寻死。真要是逼死了人,反倒又麻烦了。大肚子女人还在满腹辛酸的哭她的,其他的人这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进该退,像是一根根竖在地上的石柱子,都不动弹了。幸亏余管家在这间隙赶来了,纠集了一帮子身强体壮的底下人提棍带棒的涌来了。
人渐渐都散了。希源也往外走,余光里,他瞥见她还站在那里。不过,他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停顿,径直就出去了,那幅漠然仿佛他依然是毫无依恋与牵绊的。一迈出院去,他的步子却猛然沉重下来,身子一顿,他站住了。像是被什么沉沉赘住了似的。方才心底里压制着的所有的沉重与纠结也一起浮了上来,布上了他的脸。他紧闭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爷。”
面前忽然有人叫他。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一看是余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他‘嗯!’了一声,低头片刻,猛又抬起来向管家道:“我二哥知道赵家人已经来了吗?”管家道:“已经知道了,现在应该在前厅。”希源点点头,朝管家摆了摆手,道:“那你也赶快过去吧,我就不好再出面了。”管家刚转身,希源想了想,却又把他给叫了回来,嘱咐道:“你看着点,赵家人还在气头上,别让我二哥吃亏。”略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我看少不得要给一笔赔偿金。人是在我们地面上出了事,没把人家姑娘照应好,我们也有责任。别仗着在自己家里,就耍狠说硬话,两家真弄僵了,吃亏的还是二爷。他毕竟还是要回省城学校去教书的,到了人家地界上,万一有点事,我们就够不上手照应了。你在一旁帮衬着多说点好话,赵家人是来奔丧的,也不就为来生事的。”又想了想,很快道:“具体该怎么办,你就听我二哥的吩咐。——好了,你快去吧。”管家都应了,转身匆匆走了。
希源立在那里,沉沉迟疑了一会儿,忽然一转身,又往回走去。走进院子,刚要迈上石阶去,希源却忽然瞥见了地上掉着一块手绢,淡紫色的。他记得很清楚,正是方才韵柳用的那一块,心想一定是刚才混乱时候掉下来的。走过去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弯身,给拾了起来。抓在手里,丝滑的,凉意淡淡的,像是水。
他不自禁的把手绢拿在鼻前,轻轻一闻,有她的味道。他的嘴角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来。一笑起来,他真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几岁似的。只是转瞬间,那抹笑却就像是被一缕风一吹,烟消云散了。那手绢也忽然变成了一团火似的,烧着他。——他忽然才清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希源紧紧把手绢揉进了手心里,忽然一甩手,就见那条淡淡紫色的手绢重又轻盈着落到了地上去。他却是已经迈开步子,径直往屋里去了。
一迈进屋去,看见她正捂着一条冷毛巾在敷脸,希源的目光只在她身上淡淡停留了一下,就转而向一旁的周妈,让周妈去沏两杯茶端来。然后,他就背过身,避免朝她看。
“你是不是回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会寻死?”韵柳冷冷的先开了口,道,“如果我死了,你的这一番心机,可就是白费了。”
“我当然不想你死。”希源冷淡道,“不过,你也没有必要寻死觅活。你若是见过我二哥之后,就不会再后悔答应这桩亲事了。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顿了一下,忽然道:“他可是你二姐当年想嫁却没嫁成的人。从你二姐那里,你应该对他有所耳闻。”
他这最后一句话让韵柳震惊不已。
“你是说我二姐和……和他……”她转脸瞅着他的背身,惊疑不定的直直反问道。
希源迟疑了一下,方道:面他心想:原来她不知道,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旧事了,当时她还应该只是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女孩,不知道这些男女间的情事也是正常。韵柳这一时之间却是心思纠结,她想起来云艾说过的关于肖二爷的那些话,她不明白云艾怎么可能会想嫁给他?
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是在说谎。
正巧,周妈端着两杯盖碗茶进屋来了,走过韵柳身旁时,猛然被她叫住了。就见韵柳一转身,从周妈手中那只漆盘上端起一杯茶来,然后,奉着茶,款款走到了希源面前。希源不知何意,只是不露声色,两只眼睛镇定的看着她。却见她站定在他面前,抬起脸来,深深朝他望了一眼,她的双眸中深深掠过一丝寒意。希源不禁微皱了皱眉,却还没等能明白她这一眼的意味,她已经忽然将茶盖子一揭,紧接着猛一扬手,将那杯茶满满的都泼向了他的脸上去,口中冷冷道:
“我二姐的清白可不是任由你这么随便来侮辱的。”
猝然之下,希源只是下意识的很快拿右手在脸前一挡,脸上却依然是被泼上了不少。就见那茶水淋淋漓漓的从他脸上流下来。
希源紧闭着眼,忽然浓重起来的喘息声在此刻猛然静寂下来的屋子里清晰可闻。一旁的周妈这时候很为韵柳暗捏一把冷汗,竟然得罪了肖家这个霸王。
希源的胸口大起大伏着,他拿出帕子来,擦着脸上的茶水,睁开眼来,一对黑眸子寒意凛凛盯着面前的韵柳。
“啊!”
希源忽然一伸手,韵柳登时就觉得脖子上猛然一紧,惊恐之下,韵柳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低眼一看,他的一只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他手指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都不禁一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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