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女人低垂着眼,心事幽谧。
纪金不经意间正看见这女人地那一瞬间,他的心莫名地微微略有触动。
“刚才,后面那辆车上那个年轻女人怎么看起来有一些眼熟?”纪金随口问向前面开车地年轻小子。
这时,年轻司机已经把车驶上了大马路上,听见纪金这样一问,他便放慢下了车速,缓缓跟在那两辆黄包车的后面,尤其注意细看了看后面那辆车上地年轻女人。
“好像是在大舞场里跳舞的那个头牌皇后。”年轻司机细眼瞧了一会儿,扭过头去向后排座上的纪金道,“我还记得,因为姓她于,人都称于美人。”
说话间,他们的汽车慢慢超过了那两辆黄包车,车夫拉着车正从他们的车旁擦掠而过,车上那年轻女子的身影便从纪金的视线中缓缓掠过——
的确正是那个在上海滩上小有名气的交际花于帛颜。
今天的她,卸去了舞台上浓妆艳抹的装扮,倒是另有一种清新淡雅的风韵。她正拿着手帕轻捂住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因为身子那样纤柔,她每轻咳一下,单薄的双肩就会一起轻轻抖动。低垂的长长睫毛下更似掩藏了无尽的愁思。
他们的车子很快超了过去,纪金也随之扭过脸去,从后车窗里正看见那两辆黄包车在一个路口处停了下来。
“把车*边停下。”纪金随即便对开车的年轻小子道。
他却并不下车,只是从后车窗往帛颜那里望着。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那一丝一缕丢不开、放不下的牵扯。
“怎么是八十块?”
于太太正在掏钱时,一个车夫却说要加钱,于太太把已经打开的钱包又合上了,正色反问那车夫道:
“不是讲好的价,两辆车都是一个价钱,五十块“唉呦,太太,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段,能不能拉到回头客还很难讲呢,加点钱不也是应该的嘛!”那车夫说着,又转向另一个车夫,一面向那人使着颜色,一面向他道:
“兄弟,你说是吧?”
“就是!就是!”那车夫立即附和道。两个车夫一面一唱一和,一面纷纷摞起了袖子来,叉起腰排在于太太面前。
于太太见状。更是气愤不过,厉声道:
“两个大男人倒来榨我们两个女人家的钱,你们也好意思!”
“哎呀。太太,我们挣的可都是力气钱。哪比得上你们!”一个车夫立即还口道。
“是呦!”另一个车夫随即插上来道,“让人摸一把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拿。”一面说,一面还将一双黑豆眼睛不怀好意的瞄着一旁地于帛颜。
“你们——”于太太气的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不拿钱来,想听好的。还有呢!”那车夫冷哼了一声,又恨恨地道。
“姑妈,给他们钱,让他们走吧。”于帛颜苍白着脸,在于太太身后有气无力的道。
不远处那辆汽车上,纪金始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当他看见于帛颜原本憔悴的脸色已经苍白的不见丝毫的血色,那一刻,他坚实的心隐隐竟似被牵动了一下。
于帛颜说完那一句,并不再多言。转过身沿着那条支路往里走去,走到一栋房子前,她停下来。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去了。于太太板着脸拿了钱给了那两个车夫。也随后进了那栋房子里去了。
那两个车夫从于太太手中如愿接到钱后。乐不可支,两个人拉起车。一面慢脚朝这边大马路上跑过来,一面还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似乎这般贬低着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个女人,是有着异样的乐趣的。
却就在这两人正要从路边停着的那辆汽车边上跑过去的时候,纪金猛然一推车门,一身凛然走下车来。
他不多迟疑,随即一只手当空一伸,正好将刚才那个对于帛颜出口不逊的车夫猝然给拦住了。旁边的另一个车夫比较机灵,见势不妙,赶快加紧了脚步,拉着车仓惶地溜走了。
那个被单个拦下来的车夫,一瞅眼前这男人的架势,刚才那身嚣张地气势登时就软了下来,他把车子放下,勉强堆出一脸讨好的笑来,怯懦地道:
“这位老板,您这是……”
“我看你们挣钱也地确不容易,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一条挣钱的好路子。”纪金淡淡地说着,一面伸手去从怀里掏出一叠绿票子,从中抽出了一张来,向那车夫道:
“你要是能自己打上自己两个耳光,这钱就是你的了。”
“老板,这……这……”车夫脸色一僵,堆的满是讨好笑容的那一张脸顿时都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苦瓜相。
“怎么了?刚才看你向那两个女人要钱的时候倒是理直气壮嘛!”纪金接着淡淡的道。
车夫这时才明白原来这半路冒出来的人原来是冲着刚才那个女人。他瞅了瞅那张钞票,又瞅了瞅纪金。常在外面跑,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是撞上什么人了,更是知道自己若是不打这两耳光,怕是很难能够脱得了身。车夫在心里暗骂一句:今天真是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一面将心一横,抬手抽了自己俩嘴巴子。
“连个响都听不到,也能叫打吗?”纪金却又淡淡的道。
车夫暗自苦叹一声,只得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下。打完了,也不敢要钱,拉起车便要走。纪金却是一伸手,把钱递到了他的眼面前。
“我的爷,”车夫并不敢接钱,怯懦的道,“我哪敢要您的钱。”
“嫌这钱烫了你的手吗?”纪金显得不耐烦了,冷着脸,厉声道,“说过给你的钱,你就给我乖乖拿着!”
“以后嘴巴里给我放干净一些,”他又放低下声音道,“……尤其是对女士。”
车夫“嗳,嗳,”的附和着,一面颤悠悠伸手去接了钱,又诺诺的说着:“多谢老板,多谢老板,”一面拉起车,逃也似的拉着车跑了。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
纪金转过脸去,默然朝于帛颜的那栋房子深深望了一眼。
那栋房子里还没有亮灯。
并不再多留,他随即转过了身,很快上了车。
车子快速驶过,旋起道旁片片梧桐落叶,轻轻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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