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停了一会儿,他说,“那现在,我没死,你也活着。暂时还有时间留给我们。或许,”他歇了一下,一面转过了身去,“等到有一天。你的心上在乎的会不只是你自己的生死。”
韵柳抬起眼,迟疑的看着他的背身,他已经迈开步子朝车走去,“走吧。”他说。
走到车前去,他为她打开了车门。韵柳却并不打算上他坐地这辆车。正要转身准备去上另一辆车。谁知身后那一辆载着老太太和小宝的汽车已经开动。不作停留的从她身旁一溜开了过去。
张启良看着面露难色的韵柳。
“记得你第一次上我地车,可比现在胆量大一些。”他说。
韵柳低下了脸。
“我看,我已经没必要再回张府了。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说,“我们约定的事,我已经为你做了。现在既然你已经安然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韵柳低着脸,不敢去看张启良,耳边只听见他静默着。她暗自沉吸了一口气,如果他再不开口,她就直接准备要走了。
“你觉得在这里合适吗?”正当她沉了沉心,准备要走时,忽然却听他开了口。
韵柳迟疑的抬起脸看向他,只见他用目光向她示意了一下立在不远处的几名军官,是一直看守他们的那几个人。
韵柳正有些迟疑不解,张启良却朝她走近了一些,几乎贴上她地身体。韵柳下意识地正要后退一步,他却忽然抬起一手抓住了她地肩头,一面听见他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上响起。
“你看他们也一样穿着一身军装,不过他们这些人可不是打仗地,”他说,“他们是专门收集情报、查人底细的。这些军统的人天生一副狗鼻子,循着气味就来了。”
“现在有一些人正愁着抓不到我的把柄,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并不是我真正的太太,你猜他们会怎么做?”他压低声音,接着说:
“他们会对你的背景一查到底。你一旦成为他们怀疑的对象,你的背景就不可能再清白,他们总能有办法给弄出一点可利用的价值来。然后呢,你就会被认定为一个潜伏共党,而我呢,就成了你要策反的对象。”
“你不要以为我是耸人听闻,要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我说的到底准不准?”他最后说,一面他就放开了她,慢慢退后了一步,低着脸,沉沉不再作声。
韵柳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心里一声低叹,还是弯身去坐进了车里。张启良随后也默不作声上了车。上车后,他一直一言不发,显得有些累,仰*在*背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韵柳想起了第一次上他车的那次。自己也是这样贴着车门坐着,尽量拉开和他的距离。他也一直一语不发,看似很是冷漠的独坐在那里。不过,这次,她心里的滋味却无法再和第一次一样了。现在身旁坐着的不再单纯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是冷漠的国民党军官了。她已经都能够体会得到,他深沉的心事,还有他的无奈与艰难。细想想,他真的无法不累。他不能只考虑如何行军打仗,位越高,权越重,无法避免还要去面对权势之争,承受着重重压力。
韵柳望着车窗外,心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着,忽然却觉得自己的一只手上一热,是他伸手过来,把她的一只手摸在了他手里握着。
“打仗的时候要考虑怎样把仗打胜,不至于丢了命。现在回来了,还是要考虑一些乌七八糟的事。”说着,他极轻的叹了一声,“有些事能不去想,真的不愿想。这样太累。”
韵柳转过脸去,看见他依然闭目养神的*在那里。
“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他没有动,只是把她的手紧握了握,示意他是在问她。
韵柳停了一会儿,方淡漠的语气道,“我听不懂。”
张启良听见韵柳这么说,静了一会儿,忽然却不知为何轻轻笑了笑。
“你今天怎么总喜欢说反话?”他说。
韵柳的脸忽的火辣辣的一热,像是被他看透了心事一般,虽然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心事究竟是什么。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韵柳的手深深在手心里紧握了握,若有所思一般。随即,他就把她的手给放开了。
韵柳收回被他焐热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却还是冰凉的。
她转过脸去,看见车窗外的天已经暗淡下去了,一个幽明的,清冷的初春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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