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姐看着没什么事,转身告辞。小玳送她出门,唐俊山的手机响了。小玳听得他说:“我今天有事,明天会去上班。有问题找张正周,今天他当班。”刘姐停下脚步,笑呵呵地说:“既然你没事,干脆帮我扛米吧,我一个老太太,哪里扛得动。”唐俊山嗤之以鼻。花点钱让人家送货上门就是了,连这点钱都要省,也是个会算计的讨厌大妈。在小玳面前他不便于说什么话,只好随着她下去了。他的手机又响了,小玳没有理睬。电话挂断之后又开始响,似乎等不到人接,就一直响下去。小玳拿起来一看,是晓蓉的电话。小玳猜想可能是他的同事,顺手接听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很是娇气:“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小玳听得好笑,淡淡地说:“他出去了,待会儿再打来。”对方警觉地问道:“你是谁?”她的声音里含着敌意,小玳冷冷地说:“房东,收房租的,顺便检查房子有没有损坏。”对方没有说话,飞快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小玳气不打一处来。唐俊山找的什么女朋友,素质也太差了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必定是家境殷实,至于殷实成什么样子,估计不会太有钱,他的条件高攀不起富二代。小玳冷笑一声。就是富二代又如何?自己的发展丝毫不弱于富二代,富二代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她都会有。晓蓉的电话又来了,小玳厌倦地直接关了机。让他们大吵一架吧,想想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她不禁哈哈大笑。
许映秋的电话很快来了,约她五点钟去打网球。小玳盘算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这个时间安排打网球,打完了之后直接吃饭。这是乔总有意安排的吗?唐俊山推门进来,见她心事重重,不由得问道:“那个老流氓又骚扰你了?”小玳缓缓地摇头。距离打网球还有好几个小时,小玳无事可做,干脆抓紧时间看书。唐俊山告辞回去,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电话是你接的?”小玳讶然:“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她一遍又一遍地打来,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唐俊山讷讷地说:“她是我的同事。”小玳好笑道:“她是你什么人不用跟我说吧,我不查户口。”唐俊山讪讪地笑了一下,复又出去了。小玳跑到阳台上看着他走出楼门,拿出手机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挂断了,似乎很是生气。
小玳按时赶往网球场,乔总已经在里面了,头上微微有些汗,可见他耐不住性子,已经打了一会儿了。他穿着运动服,浑身的肌肉很匀称,一看就是健身房的常客。见到小玳过来,他炫耀似的抖了抖健壮的胳膊。许映秋笑道:“乔总走到哪儿都以健身的成果为他最大的成果。”乔总骄傲地说:“钱财都是身外物,说没就没了,只有结实的身体才是自己的财富。”他的眼光在小玳身上扫过,含着几分放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由得人信服:“小玳不太锻炼吧,犯了当下年轻人的通病,任意挥霍体力。现在没感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欠债迟早要还,而且是加倍偿还。每天锻炼一小时,是现代生活的标配。”许映秋点头道:“说的有理,这也是公司的标配。公司要发展,必须人性化管理,员工热爱公司,才能发挥最大的聪明才智。小玳,回头让小秦准备出健身房来,公司需要的是生龙活虎的员工,而不是一身职业病的病猫。”
乔总主动教小玳打网球,许映秋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人,想必乔总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也就默认了。乔总拿着拍子,挥舞了几下,让小玳练习动作。小玳认真地做着动作,不想乔总忽然抓住她的手,嘴上很恳切地说:“不对,应该这样。”小玳紧张地想抽回手,但是他握的很紧,她无法挣脱。许映秋和别人打着球,眼睛往这边瞄,神色有些慌张,连着丢了几个球。小玳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球场上人很多,他不敢有太出格的身体接触,她只能忍耐。乔总手把手地教了几遍,笑眯眯地说:“掌握了吗?再试试……嗯,明显好多了,你悟性不错,身体协调能力很强。我女儿就是我培养出来的,现在酷爱运动,一天不运动,浑身不舒服。这叫运动综合症吧,据说也是种病态,可是我觉得得这个病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把握住度,不过分运动就行。”小玳同意他的说法。乔总鼓励她上场练球,小玳自我解嘲地说:“我就献丑了,飞出场外去,乔总可别怪我。”
小玳拿了球,调整好呼吸,猛地一拍子呼了出去。球稳稳当当飞出界外,小玳大大地不好意思,讪讪地跑到外面去捡球。乔总脸上挂着笑,冲她一挥手说:“没事,我来捡。”打了几个回合,乔总的球擦网而过,落在离网很近的地方。小玳拼命跑过去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乔总跑过来,熟练地挽住她的腰,很体贴地问:“怎么样?扭伤了吗?”他的手在她腰间摩挲着,小玳忍住恶心,挣扎着站了起来,竭力保持着礼貌说:“还好,没什么大问题。”乔总微笑着,并不收回手。小玳只得把他的手挪开,他继续保持着微笑,并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小玳强忍着厌恶,和他又打了一会儿球,出了一身汗,方才停了下来。乔总笑嘻嘻地说:“感觉不错吧,出了汗,浑身都清爽。”许映秋走了过来,趁着洗澡的时候问道:“他很不老实吧,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待会儿吃饭你少喝点,或者不要喝。生意场上这种人多得是,能应付就应付,不想应付就推掉,他只是捎带猎艳罢了,能不能猎得到,并不放在欣赏,没必要一味地忍让。”小玳淡淡一笑:“既然是客户,不好表现的明显。不过我又找了人来接我,许总不会介意吧。”许映秋立刻来了兴趣:“小唐?你们谈到什么程度了?我这个人好八卦。”小玳含糊地说:“慢慢谈呗,说不好是什么程度。”她忽而有些苦涩。谈了恋爱吗?自欺欺人罢了,他有女朋友,她有她的人生规划,两个人始终是两条平行线,各自沿着既定的轨道行驶,直到伸向远方,再也看不到彼此的痕迹。
吃到酒酣耳热之际,乔总身子一歪,倒在小玳身上,手放在她腿上。小玳拿开她的手,微笑道:“你喝多了。”乔总嘿嘿笑着,眼神有些散乱,但是小玳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他这种人酒量好得很,早已练就了装醉的本事,在装醉的过程中肆无忌惮地占便宜是他的强项。小玳站起来,冲许映秋说:“许总,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还有几份资料要整理。”还没等许映秋说话,乔总就拉住她,边摸她的手边说:“我没醉,再来一杯……”唐俊山推门进来,小玳甩开他的手,淡淡地说:“人家来接我了,晚上有节目。”许映秋笑着说:“年轻人的名堂多得很,我们不要打扰人家。要不就散了吧,反正时间不早了。”乔总只好作罢。
唐俊山闪开身,厌恶地看着乔总的身影。许映秋安慰道:“她明天就走了,后续的工作我安排了别人跟他对接。她看小秦的眼神也是色眯眯的,我可不敢让他再接触女员工。”唐俊山的手机又响了,他紧张地看一眼小玳,走到一边去接电话。许映秋起了疑心,悄声问道:“他脚踩两只船?”小玳淡然一笑:“可能是家里有事,他有他的自尊。”楼梯口传来唐俊山压低的声音,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但是有些不耐烦,似乎在吵架。不一会儿,他没事人似的过来了,小玳淡淡地说:“你有事就去办,我自己回去。”唐俊山诧异地说:“我们不是顺道吗?”他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尴尬地说:“我也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走在路上,唐俊山犹豫了半天才嗫嚅着说:“我和她只是同事。”小玳微微一笑:“我不是私家侦探,不调查别人的隐私,不靠这个赚钱。”唐俊山并没有释然,反而更加紧张地说:“我宁可你调查我的隐私,至少表示你有点在乎我。”小玳的心抽紧了。这算是表白吗?表白有千万种,他选择了这种,也算是别开生面。小玳陷入沉默,面对他的注视,她只能选择逃避。他的晓蓉不是普通员工,而是部门经理的女儿。当路颀嫣告诉她的时候,明显带着幸灾乐祸。唐俊山出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她很会为自己打算。当然这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她只是追求快捷的致富,她采取的是合法手段,她的突然退出导致他做了别的有利选择,他只能祝福他。只是他似乎又动了心思,她给了他希望吗?晓蓉的控制欲强,他么不合适,他想退出也无可厚非。唐俊山等不到她的回应,有些失望。他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走着。小玳没话找话地问:“张正周和路颀嫣怎么样了?”唐俊山咬了咬嘴唇,静静地说:“平淡如水。罗心雨呢?”小玳也静静地说:“平淡如水。”他么的目光一交汇,马上读出了隐含的意思。谁都不是平淡如水,一阵风吹过,迟早吹皱一池春水,搅起无数微尘。
张正周的胃一阵绞扭,无法控制地倒在工作岗位上,把唐俊山吓了一跳,连忙俯下身看他。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形,手死命地按压着胃部,但是他的按压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仍然被剧痛折磨着。唐俊山忙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一会儿救护车赶到了。救护车的声音惊动了全公司的人,人们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路颀嫣跌跌撞撞地赶过来,语无伦次地问着唐俊山,但是唐俊山的回答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只是反复地说着几句话。唐俊山看她脸色煞白,承担不了什么事,果断地也跟着车来到医院。
张正周很快被安排了急诊,不一会儿收费单就送了过来。路颀嫣瞄了一眼,面露难色。预交费用五万,她一时之间拿不出来,求助似的看着唐俊山。唐俊山没有吭声。他手头也没有这么多钱,工作刚一年,支援了家里,他捉襟见肘。张正周等着做手术,唐俊山回望着路颀嫣,眼神中满是逃避。路颀嫣跑到一边去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淡淡地说:“我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了,他爸妈马上转钱过来。”不一会儿张正周的手机响了,路颀嫣跑去办理手续。工会负责人急匆匆地过来说:“公司给他预支了薪水,先动了手术再说。”第一笔钱的问题解决了,唐俊山暗暗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并没有踏实。也许后续还有费用要交,金额可能比较小,也可能比较大,对于刚工作不久的人来说恐怕是不小的负担。张正周被推进了手术室,人们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唐俊山偷偷瞄了一眼路颀嫣,她的脸绷着,没有一丝表情。这件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对罗心雨来说意味着什么?罗心雨……张正周住院的事情始终是瞒不住的,罗心雨知道了并且前来探视……他的心砰砰跳,又偷偷瞄了一眼路颀嫣,她的眼神变得空洞,注视着前方那一片墙壁。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张正周的父母来了,同时小玳也来了。路颀嫣看到她,脸色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她甚至懒得用谴责的目光瞄一眼唐俊山。小玳问了几句话,有些迟疑地看着路颀嫣。路颀嫣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小玳轻声劝慰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憋在心里琢磨,只会伤身。医生怎么说?”路颀嫣没精打采地说:“胃部有肿瘤,还好是良性的,发作的很急。前几天他说有些不舒服,吃了点药。我还劝他来看看,别加重了,他说吃了药就没事了。他常年都有胃病,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看病还得请病假,拿不到全勤……这下可好了,还全勤呢,直接进了医院了。”小玳犹豫了一下问:“钱够用吗?我手头有些钱,可以顶一阵子。”路颀嫣立刻摇头:“不用,不缺钱。”她的声音里有些抗拒,她无意接受她的馈赠,她有她的自尊。小玳默默地看着她。张正周一场大病恐怕会掏空家底,他们结婚的事变得遥遥无期,这才是路颀嫣真正担心的事。
在等待了几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张正周被推了出来,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路颀嫣扑上去,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反应,路颀嫣紧张地直掉眼泪。唐俊山劝道:“他打了麻药,劲儿还没有过去,当然没反应了。手术不是很成功吗?这种手术很平常,又不是疑难杂症。你陪着他,我和小玳买些住院用的东西。”张正周的父母跟着要进病房,被医生叫住,递了一张单子,两人凑一起嘀咕了一会儿,紧接着把单子拿给路颀嫣。路颀嫣心烦意乱地瞄一眼,并没有说话。唐俊山悄声问道:“你离开公司的时候许总就知道了吧。”小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告诉她了……我觉得路颀嫣的心事也正在于此。”生活中的变数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坚固的关系可能变得脆弱,脆弱的关系可能变得崩溃,谁能推拒命运的捉弄?
天渐渐黑了,张正周醒过来,虚弱地看着周边的人。路颀嫣不住地擦眼睛,竭力控制着情绪。张正周想笑,却咧了一下嘴,想必是牵动了伤口。路颀嫣忙说:“你什么都不要说,安心休息就是了。公司的事不用操心,都安排好了,身体要紧,等病好了再上班。以后可不能再拖着了,小病拖成大病,吓坏了多少人,自己又遭了多大的罪!”张正周连连点头。他的父母留下来陪夜,小玳等人回去了。刚到小区门口,许映秋的电话就到了。唐俊山悄悄走开,待到她打完电话,他才过来。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各自回了家。
两天后罗心雨回了国,一下飞机就风风火火地来到医院。张正周喝了汤,靠着床头休息。他还不能下床,但是疼痛减轻了许多,和周围的病友有说有笑,煞是惬意,只是眉间约略有些忧愁。罗心雨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张正周见到她有点慌乱,嗫嚅了半天才说:“你来了?坐吧,条件有限。”罗心雨简单地问了一下病情,在病房里来回看了看,又在走廊里扫视了一番,回来脸色就有了些气恼,不满地说:“条件太差了,换个病房吧。”病友们都看着张正周,眼光中流露出好奇。路颀嫣是他的正牌女友,这位说话大气出手不知道是否阔绰的女人又是谁呢?张母诧异地看着她,张正周只好介绍说:“她就是罗心雨。”张母用艳羡的眼光注视着罗心雨,显然她的大名早已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眼神中倏然增加了期待,不停地扫视着张正周。张正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淡淡地说:“我觉得这儿挺好。”罗心雨微笑了一下,没有勉强,转而问道:“医生说了什么时候出院吗?”张正周勉强笑道:“一星期左右,看恢复的情况,不过我恢复的不错,年轻嘛,抵抗力强。”罗心雨抿嘴一笑:“你就吹吧,你这是老毛病了,需要常年注意,根本就经不起折腾。我跟你说过要注意,结果还是犯病了。我就知道你日夜操劳,迟早会生病。出院以后还没日没夜地加班吗?不按时吃饭,不保养身体,还会再来一次,下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张母急切地插嘴说:“罗小姐说的对呀,别再拼命了,赚再多的钱都经不起进一次医院。有多少钱都砸进来了,送出去的还没有赚的多。钱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命才是最要紧的。”张正周叹息道:“哪里还敢再拼命?这次是疼怕了,几乎把命送掉。”罗心雨看似无心地加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尤其是手术后恢复阶段,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考虑费用的问题,尽快恢复起来才是正事。”张母热情地接话:“说的是,说的是,一定……”张正周扭过头去,尽量避开她的巴结。路颀嫣悄无声息地进来了,板着脸,正眼不瞧罗心雨。罗心雨站起身来,示意司机把东西放下就走了。张母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路颀嫣冷漠地看着袋子,一言不发。张正周眼瞅着张母收好袋子,心里陡然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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