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字一句向书阳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淡然,看来他对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早已经释怀,换作是我,可能会欣喜若狂,因为去不去是一回事,但有人承认自己过往的实力,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可是书阳却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我跟天捷新任的董事长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擅长管理,但是却不懂技术,需要一个技术人员为他提供决策依据,天捷眼下倒是还有几位技术总监,但是他不敢信任他们,因为他怕他们依然悄悄地站在张董事长那一队,虽然张董事长能力有限,但是他在天捷任职多年,结交了一批兄弟伙,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倒戈。可我就不同了,毕竟当年,我是唯一一个同张董事长唱过“反调”的人,他恨我入骨,以至于我辞职以后,他还在干部大会上批斗我,我和他水火不容。可能比起专业能力,新任董事长更看重我和张董事长之间的梁子,我已经累了,不愿再被卷入这些人事争斗中。而且,当年之所以选择天捷,是因为它有一个国家级的企业技术中心,那是非常好的研发平台,可是自从何董事长被逼退休以后,技术人员走的走,散的散,去年为了削减开支,甚至不惜将整个中心裁撤了,我如果再回天捷,就不能是技术人员了,会很快走上管理岗位,而管理,并不是我所擅长的领域,还是算了吧。
我听了以后,突然心中一片悲凉,仔细想一想,生活中的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坏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凑到一起之后,却会生出许多嫌隙和怨恨,从而将大部分时间放在了内斗而不是工作上。我们常常感到烦累,但很多时候,累的并不是身体,而是内心,那种内耗让人异常伤神。
的确,现在的天捷,俨然已经成了权力的角斗场,记得当初张董事长新官上任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整个公司的人事实行大换血,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境况,着实让人唏嘘,员工们常常私下议论,这样的天捷,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实现抱负的地方,一切都变了样,仿佛做出成绩远没有站对队伍重要。
如今,相同的戏码即将重复上演,只是这一次,张董事长已经彻底失去了说话的机会,当初他聘用的很多人都将被当成“异己分子”来清算,人生的巅峰来去匆匆。
我又想起有一次开股东会,某位自然人股东当场实名举报某位曾经在天捷任过董事的人,甚至还出示了证据,但张董事长却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他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当时我就想,张董事长身上的袍哥情结实在是太严重了,那么详实的证据,他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这样的人,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有何公正可言?或许,他这一生,真的是成也哥们儿义气,败也哥们儿义气。
书阳已经离开了那个曾经满怀理想,又迅速幻灭的地方,可能有些记忆实在太分裂,他再也不愿涉足了,我理解他,他只是想单纯做一个技术人员,并不想去钻研权术,纵横捭阖。
而我,自然也不愿意回到天捷,虽然我并没有书阳那样不愉快的记忆,但那些琐碎的确是我一直想要逃离的,既然已经从那里离开,那就让自己好好跟它告别,从此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窗外的油菜花开了,黄灿灿的非常漂亮,可又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鱼木溪的油菜花似乎要香得多,也高得多。
广播里依然播着防控疫情的宣传报道,春天已经来了,相信好消息也快要来到了。
可是,我在海源的工作似乎更难了,因为前些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深的认识,这里又是一个另外的生态,没有天捷那般复杂的派系和争斗,但情势依然不容乐观,血缘关系和表演敬业是这里的生存之道,而我似乎两样都不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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