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罚每次上值去的时候,但凡酱生问起爹在哪,郑令意总说他是买糖去了。
她眼睛一涩,不想在孩子跟前落泪,连忙仰首眨了眨眼,夜风很快将眼泪吹干了。
“娘?”酱生搁下了手里的冬瓜糖,小小的人儿脸上,竟也有了担忧之色。
“没事没事。”见酱生似乎是有些被吓到的样子,郑令意连忙道,“爷爷去买糖了,只不过,不是给酱生买糖,是给奶奶送糖去了,要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再见到他。”
“奶奶吃糖,好!”
郑令意解答了酱生的疑问,他心中便再无烦恼,脚丫子摇摇晃晃的,在娇娇的耳朵尖上一蹭一蹭。
可大人却没有孩童这样无忧无虑,郑令意始终是心有郁结。
酱生叫乳母抱着去睡了,郑令意依旧坐到这晚风中来,看着绿珠和绿浓忙碌。
“夫人,您歇着去吧。这有我们呢。”绿浓方才喝过一碗红豆汤,此时精神还好。
郑令意摇一摇头,又默了一会,心里还在想吴聪的事。
想起他瞬间惨白的脸色,有种不战而胜感觉,这感觉叫郑令意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她知道,有些事,有些抉择,旁人不可左右,总是吴聪他自己的选择,可……
“在想什么?”风一止,郑令意被吴罚的影子笼罩住了。
郑令意还未说话,已被吴罚打横抱起,抱进屋里去了。
“吴聪的事情,我只是在想……
郑令意趴在吴罚肩头,喁喁私语着。
“你忘了,当初让他去军营里,是想最后挽救一下他的性情。与其说是处置他,倒不如说是在拯救他。”
吴罚瞬间明白郑令意在自扰些什么,将她放在榻上,箍于双臂之间,正色道:“赵家的军虽不比在西境的宋家那般军纪严明,可也是常年驻守在封雪城周围的,不说两国依旧有交战的可能,平日里流寇也是没断绝过的,赵家军断不是吃些闲饭的,军营里并没有蓄养营女支,兵士们每十五日一轮换,可入封雪城里休憩,封雪城中自有供人欢愉的酒肆青楼。我想,吴聪若不愿,别人也不至于强求他。”
吴罚说的认真,慢慢打消了郑令意心里的一点不安。
“可女子尚且是身不由己才会沦落风尘,他,为何要,要以色侍人呢?
吴罚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郑令意的发,道:“你怎能妄图将旁人的心思揣摩的十成十呢?”
郑令意抿了唇,知道自己是在死胡同里打转了,“你说的有理,我不想了。”
吴罚神色一松,便流露出一丝倦意来,“早些安置吧。明日一早便要起了。米家明日也会去,不知道还会闹出些什么来。”
秋霜已经着人备好了水,吴罚匆匆沐浴过,揽着郑令意上床歇着了。
两人虽是在床上躺着,人也困乏,但一时半刻的,却难以入眠。
吹熄了灯,彼此瞧不见,也能知道对方都醒着。
郑令意闭着眼,闻着吴罚身上清浅的一点水汽,轻声问:“今日可见到嫦嫦了?”
吴罚‘嗯’了一声,道:“同表哥一道来了,衣袖上还沾着米兜儿吃剩下的糊羹。”
郑令意笑了一声,伸手在吴罚面庞上摸了一摸。
“做什么?”吴罚捉住她的手。
郑令意攀在他肩头上,气息吐在吴罚脖子上,“以为你偷偷哭呢。”
“呵。”像笑又不是笑。“娘去的时候我也没流什么眼泪,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哭都忘了。”吴罚说的平静,却让郑令意心里难受的紧。
她紧紧的抱着吴罚,想要给他安慰
她知道,他心里是难受。她明白,他说不出口。
吴罚翻身搂住了她,郑令意身上一沉,承载了吴罚大半个身子,两人没有说话,静静相拥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时,即便夏日天光长,外头也还是朦胧的。
吴罚竟醒得比郑令意要迟一些,郑令意故意拿着帕子在他脸上擦了一把,看着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又拧了一把湿一些的,盖在脑袋上压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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