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红药久久不应声,以为她没听见,遂出声提醒。
“知道了,就来。”红药扬声说道,凝了凝神,将衣袖放下,又把最后一卷帐幔收好,锁上门、收好钥匙,最后方依着柜门,将呼吸给调匀了。
终究又非大事,不过是往外走一遭罢了,差事轻省不提,且又为往后埋下了伏笔,于她而言,再好不过。
思及至此,红药面上终是擎出个笑来,去至门边挑帘,一面作势向身上扑打着,一面歉然道:“叫芳草妹妹久等了,原该请你进去的,只里头灰大,只能让你在外头坐了。”
芳草咯咯一笑,道:“于姑姑早就说了,库房是不能随便往里去的,我才不进去呢。”
红药微笑道:“是我疏忽了,你说的是。”
说话间,走去一旁给芳草倒茶,趁着背对二人之际,状似随意地问道:“妹妹寻我何事?”
芳草却不说,只歪着脑袋笑:“姐姐你且猜一猜呢?若猜着了,今儿晚饭我替你领。”
“这我哪儿猜得出啊?”红药无奈地笑起来,将茶碗捧去芳草手边,一应神情、语气、动作,皆很自然。
演戏这等事,多来几回,也就顺手了。
一旁的芳葵此时便插口道:“这还没到午饭的时辰呢,这么早过来叫人吃饭,也忒傻了。”
说着又用力吞了一口唾沫,两个眼睛亮晶晶地,一脸地神往:“也不知今儿午饭有肉没有?”
“你怎么就知道吃啊!”芳草用力白了她一眼,复又摇头叹气:“你啊,这脑袋里头装的怕不也是吃食罢。”
芳葵登时不乐意了,鼓嘴道:“吃怎么啦?瞧不起能吃的啊?我娘活着的时候就说过,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是真的呢。”
语毕,脑袋一昂,眼珠子朝上一翻,竟在那眼眶上头卡了好几息,方才“咔”地归了位,却是还了芳草一个更大的白眼。
芳草被她抢白了,心下微愠,张口便要骂还,忽地神情一滞,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黯了黯,抿唇不语。
芳葵的娘,是活活饿死的。
当年,芳葵爹赌钱输光了家产,就把芳葵娘卖给人做了奴婢。偏芳葵娘命苦,碰上个黑心的主子,不给吃、不给喝,只没日没夜地叫她做活,没多久就把人给搓磨死了,芳葵去收尸的时候,她娘瘦得只剩一层皮挂在骨头上。
那主家吝啬,只给了几个收敛钱,便将芳葵赶了出去。就那几个钱,连副薄棺都买不起,芳葵一咬牙,便将自个儿给卖了,拿着卖得的一两银子,替她娘办了丧事,余下的银子却被她爹抢去,又输了个精光。
幸得天可怜见,她有个远亲正在皇城当差,不知怎么听说了此事,便托人帮忙,将芳葵转去了专为宫里送人的人伢子那里,再经几番周折,这才将她弄进了宫。
此刻思及前因,芳草不免生出几分怜悯,故此默然不语。
偏偏地,芳葵也不知是不是忘却了前尘,竟根本不识她一片好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怕了,昂着脑袋一脸得意:“哈哈,瞧,说不出话来了罢,可见我说的有理。”
芳草低头喝茶,并不睬她。
红药心下正着紧,怕她俩吵个没完,忙见缝插针地问:“芳草,你寻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芳草便将茶碗搁下,无精打采地道:“于姑姑让我与姐姐同去启祥宫拿件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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