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他没打算跟周桂芳说，只打算跟老爸张国富透透底，毕竟签合同的人不能是他，得是个法律承认的自然人。
天下间，还有谁比自己亲爹更值得信任的？
关键是，怎么说服张国富，这就是个问题了。而且到时候如果让合作社去银行拆借资金，那么大厦的归属方究竟是谁，也是个麻烦事。
张旭东可不想自己一番辛苦，最后为别人做了嫁衣。所以说开超市这件事，必须提前拿上章程，但是决不能急，路得走稳。
回到家，爸妈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张旭东。
见张旭东回来了，周桂芳黑着脸，端着一碗土豆烧排骨，重重的放在张旭东的面前。
张旭东眼见老爸老妈脸色都不太对，想了想，估摸着是白衬衫给家里打电话了。他也没敢多说什么，打定主意装怂。
好在张家没饭桌上教育孩子的规矩，等张旭东吃完饭，他抬起头来，才发现爸妈碗里的饭一口都没动。
“东子，你跟妈说，你最近在学校是怎么回事？”
见张旭东吃完了，周桂芳忍着怒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道：“你老师下午打电话过来，说你又请假了。你去哪了？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不知道吗？”
张国富点了根烟，默默的抽了起来。他现在不抽大烟枪了，改抽城里人抽的盒装烟了。
他张了张嘴，很想告诉老妈，自己不想让她再种地了，他想赚钱，想给家里人一个好的生活。他今天谈了几百万的合同，来往的都是在商场上拼搏了半辈子的商业精英。
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看着周桂芳眼睛里的泪花，知道自己想错了。
“我和你爸都没有文化，这辈子大字不识几个，吃了一辈子没文化的亏。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爸就发誓，这辈子再穷，也得供你上学读书。”
“现在你也大了，有本事了，知道挣钱上进，你不知道妈的心里有多高兴。妈不是高兴你有主意挣钱，妈高兴的是你终于懂事了，不是个小孩了。”
“前阵子你老师说，你在学校表现很好，能考到学校里前几名，还能考上县一中，妈心里那个美啊……”
张旭东沉默了。
周桂芳捂着嘴，尽量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可是这些天，老师隔三差五打电话，说你不上学。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你又不像外面那些野孩子，贪玩，不上进。你是去谈生意，挣大钱去了。你说说，你这一个月鼓捣下来，能挣十万块钱。十万呦，妈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钱！”
“可是东子，你知道不，就是你挣再多钱，妈还是想你好好读书，好好上学，将来别跟妈一样，当一个没文化的人。”
“再说了，东子，你现在能靠脑子，靠你这股机灵劲儿去外面闯，你再大大呢？以后呢？咱不能只耍小聪明吧？”
预想中的训斥并没有到来，周桂芳默默的流着泪，一番诉说，反而让张旭东的心更加的痛苦。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父母究竟想要什么。他没有办法对父母说什么以后二十年大学生多如狗，研究生满地走，毕业等于失业这种话。他不是个混蛋。
他承载着父母的，上一代人的，那些因为没有文化吃了一辈子亏的人们，对于知识的渴求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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