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桃树就只是蹲在院子里吃粥,没有起身,韩家老祖便也蹲在了院子里,老人似乎没有这么蹲下过,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身子晃了几晃。
老人满面笑意,温和开口道:“爵公小老爷知道我所为何事吧?”
司马桃树点点头,韩璞然失踪了五天,韩家不可能不知不觉,再说韩璞然在韩家弟子中,是名副其实的翘楚,韩家老祖很看重的一位孙子。
只要费些心思,总能从蛛丝马迹中,摸索到一些线索,司马桃树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仅仅是韩璞然的意思,还是这位韩家也一清二楚。
司马桃树边吃边问道:“有你的意思?”
韩家老祖摇摇头。
“确定?”
老人苦笑道:“确定!我的确不知。”
吃完粥的司马桃树放下碗筷,用手背擦了擦嘴,“这么说,就是韩璞然自己的意思了,那么,韩老祖找我是做什么?”
老人没有着急说话,缓了缓,轻声道:“有人说,牵牛城四分之一的产业是姓韩的,其实夸大了,不过十之二三还是有的,我这个人修行不怎么样,可做生意还可以,就像牵牛城传言的那样,我的确是从担担郎起家的。”
老人似乎蹲得有些麻木,所以便干脆坐在了地上,笑着说,“当然,一个担担郎能有这么一份大家业,说出去没几个相信的,这背后自然是有贵人相助了。我也没什么野心,就想着儿孙们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富裕日子,一代代枝繁叶茂,不绝了香火就成。”
司马桃树耐心听着身边老人的絮絮叨叨,神情平静。
老人笑着转过头,问了一个问题,“不知爵公小老爷知不知道‘扶仙人’?”
扶仙人?司马桃树有些意外,顾名思义,就是扶植窥窥登仙,一般都是那种独来独往的仙人才会做的勾当,当然,也有一些巍巍山门中的仙人,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如同养蚕,扶仙人所求的就是那源源不断的蚕丝,说白了就是钱财。
挑选那有望登仙的窥窥,砸下有助于破开仙人这道槛的天材地宝,还有大量的神仙钱,蝉抱,至于到底花费多少,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那窥窥登仙后,自然而然就是反哺,回报扶仙人,天材地宝也好,蝉抱也罢,就看扶仙人想要什么了。
这一反哺过程,便是那登仙窥窥一辈子,不死不断。
以仙人的悠长寿命来说,这样的买卖,似乎扶仙人怎么着都大赚特赚,不过意外的情况也不少,其一不管砸下去多少资源,那选定的窥窥得登仙才算,所以只要登仙不成,那就是血本无归;其二,那窥窥登仙后,也有脱胎换骨者,修行一日千里,结果把扶仙人给宰了,这样的意外不是没有。
再者,那扶起来的仙人也未必保证没有什么意外,突然身亡。
所以,扶仙人想要扶起一个窥窥来,都是千挑万选,很是慎重。
言下之意,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就是那被扶的仙人了。
老人笑意和煦,轻笑道:“但凡窥窥,谁不希冀登仙?我这个被扶起来的仙人,对那位很是感激,那位也宽容,只是取我韩家一半的产业。”
“多吗?一点都不多。可看看那满堂儿孙就糟心了,一个个的锦衣玉食就不说了,可止不住勾心斗角,我没有想到的是,我那几个知道内幕的儿子,竟然想要断了给那位的供奉,真是找死啊!”
“当时,我就想一巴掌拍死他们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可还是心软,下不了手,那之后,我就把璞然那个孩子带在了身边,他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老人眼神沧桑,似乎有些感伤,“要说儿孙里,资质根骨有那么几个好的,可要说心性还是璞然强上一些,如果韩家所有的资源都放在他身上,未必没有登仙的可能。”
老人叹息一声,转向司马桃树,惭愧道:“此来也是给爵公小老爷赔罪,爵公小老爷没有迁怒韩家,是韩家的福分。”
司马桃树漠然道:“韩老祖言重了,爵公洗天下,天下洗爵公,我明白的,谁来我都不奇怪。”
其实韩家老祖真正担心的是敕令山,不然司马桃树一个二境武夫有什么值得重视的,这一点,二人都明白,敕令山随随便便来位仙人就能灭了韩家,即便韩家身后的那位,也不敢说些什么。
这就是敕令山的威势,腴洲的第一山门。
更何况老人只是一个生生堆出来的十一步仙人,和敕令山那真正迈过去的仙人,没法比。
老人苦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契书,司马桃树没有客气,接过去看了看,是那间售卖租赁宅子的店铺契书。
通常来说,似韩家这样的仙阀门第,族中翘楚子弟,都会有一盏本命灯。
人不死,灯不灭。
故而这会老人应该认为那韩璞然被司马桃树的师门,敕令山给捉了去,下场不言而喻,往好些说,为奴为仆,坏些说,哪天一个不高兴,直接取了性命。
司马桃树轻声问道:“想赎人?”
老人愁眉苦脸,“不敢,只是消消爵公小老爷的怒气,更不敢奢望放了那个混帐东西,那个混帐东西不死已是万幸!”
司马桃树站起身,看了看也连忙起身的老人,面有忧容。不过,那些话,真真假假,无非是担心敕令山秋后算账。
司马桃树笑容真诚,“放心吧,韩老祖,韩璞然是韩璞然,韩家是韩家,我还忙,不送你了。”
意思明了,爵公小老爷不牵连。
老人还是半信半疑,不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随即便笑着告辞离去,好在爵公小老爷收下了那张契书。
在司马桃树十余日终于把那一万枚金鳞甲的甲叶全部炼制完成,揉成甲丸后,金鳞甲果然不是金灿灿的颜色,而是黝黑的光泽中,有点点金星的模样。
像是一张夜幕星空图。
这一日,傅菊,王鲫,蒙武都在垂金堂,看到傅菊身上的金鳞甲后,王鲫倒没什么,蒙武就坐不住了,围着大将军绕来绕去,两眼放光,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挠心挠肺,摸来摸去。
两种甲丸,一看就不是一个等,天壤之别啊!
王鲫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可那对眼睛也是瞪得溜圆,心里羡慕不已。
不过两人心里火辣辣的羡慕是羡慕,可二人很清楚,这是大将军的甲,就是给他们,他们也没资格。
平素威严的傅菊大将军,破天荒那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红光满面。
收起甲丸后,突然甲士来报,园门外,有个自称儒家弟子的人,求见大将军。
四人都吃了一惊,儒家不入腴,这都是多少年来的往事了。
如今,儒家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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