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箬很清楚,叶准虽然是为救晟哥儿才坠下了城墙,但他的死,从他身份被揭穿,又从御书房中安然踏出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他是为了他们,为了她和燕崇,还有晟哥儿,和她腹中孩子才死的。
他用他的死,跟永和帝达成了某种共识。
如今,他死了,按理,他们不会有事。
可是,裴锦箬心里却始终没有办法安定。从前,她并未将永和帝当成一个纯粹的帝王来看,反倒更多将他当成了一个长辈。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君心难测这句话,并未有半点儿不实之处。
永和帝究竟会如何,她是真不知道。还有燕崇的性子,他因着之前的事,还有叶准的死,心里郁愤难抒,若是行止间带出些来,惹恼了陛下,那……
虽然她是生死不惧,也打定了主意,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总归他们一家人在一处,她同他一道面对便是。
可是……手轻轻抚在微微隆起的腹间,她双眸微黯。
若能好好地活,谁又真正愿意走上死路?
正在神思不属时,却见身边伺候的人都拜了下去,回头一看,却是郑皇后来了,她连忙起身行礼。
不等她拜下去,郑皇后便已是将她扶了起来,“本宫听说晙时回来了,你们进宫来了,便过来看看。”
“多谢娘娘挂怀。”裴锦箬一边回着,一边又是转头往御书房的方向看去。
郑皇后随之望过去,心领神会,拉了她的手道,“不管怎么说,晙时平安回来了,本宫要跟你道一声‘恭喜’。”
裴锦箬心头一动,望着郑皇后,心绪缓缓安宁下来,真诚道,“多谢。”
御书房内的气氛,却并不那么静好了。
永和帝瞪着燕崇许久,脸色渐渐铁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较平常低了几度的嗓音中分明带着沉怒,燕崇神色却仍是平和,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臣已不适合再做靖安侯府的世子,还请陛下改立燕峑为世子。”
“住口!燕峑!燕峑他凭什么?”永和帝额角的青筋已是暴起,语调也不复平静,“他虽然出身靖安侯府,可几时带过兵,打过仗?这么些年,你和燕岑饮风餐沙,九死一生的时候,他不过是在凤京城中锦衣玉食地做他的贵公子!他凭什么继承靖安侯府,你告诉朕,他凭什么?”
“就凭他姓燕。”燕崇沉声应道。
一句话,便让永和帝噎住。
燕崇抬起头来,静静注视着永和帝道,“靖安侯府的军功,是父兄攒下来的,若是兄长尚在,那么一切好说。可如今,兄长不在了,我已不适合再继承爵位,那么燕峑有何不可?他是燕家正儿八经的子孙。何况……”
燕崇顿了顿,才又道,“我退下来,我安心,陛下,亦可安心。”
永和帝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变,片刻后,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燕崇虽然脸色苍白,却仍是跪得笔挺,只是梗着脖子,没有应声。
永和帝的最后一丝耐性却是耗尽,抬手抓起手边的一只茶盏,便是朝着地面用力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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