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一踏入兵冢的时候,气海里的天命书又开始不满地翻页翻得刷刷作响。
这本书比以前灵活多了,从前它表示不满的方式只有发光,现在没事还会翻翻书给祁念一解闷,说不定等她修为再高一点的时候,这本书还能在她气海里游个泳。
能把书泡散了最好。
书缓缓地翻动到其中一页,开始心不甘情不愿地溶解掉原本的字迹,并书写上新的内容。
毕竟,在书中,祁念一从未真正到过兵冢。
这虽然是祁念一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天命书被迫自我改写的一大步。
兵冢囊括了貔貅领地的大半个山头,洞里光线很暗,肉眼甚至连路都看不清,以至于祁念一此时成了兵冢之中视力最好的人。
明然大小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嫌弃地“啧”了一声:“什么鬼地方,人修英灵化成的魂兵居然被那头畜生扔在这种地方,呀——”
伴随着一声轻呼,在幽暗的甬道里摸黑行走的明大小姐被地上的不明物体绊了一下。
她眉心跳了跳,表情分外不爽地继续往前。
如果甬道中的光能更明亮一些,或者明然被绊倒时稍微摸一摸,都会发现,立在地上搬到她的,是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
一路不时有磕磕碰碰的声音传来,甬道很黑也很长,明然打头,祁念一押尾,走了约莫半刻后才豁然开朗起来。
见到眼前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实在是太震撼了。
数以千计的魂兵幽幽悬浮于半空,这个山头竟是全部由魂兵堆砌而成。
刀枪剑戟、阵符丹琴。
甚至还有玉如意、笔、拂尘、大锤和鞭子这等少见的魂兵,几乎囊括了在世所有的武器种类,以奇诡的方式堆叠在一起,从远处看去,根本无法想象这铁灰色的山头上,竟全是神兵利器。
感应到有人进入,无数的魂兵开始发出震颤,它们无声散开,整个空间里尽是魂兵碰撞发出的哐啷声,清脆和闷声交杂,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跳快了起来。
倏然,魂兵们原本微小的动静逐渐变大,声音变为刺耳的尖啸,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击撕扯得元神一阵钝痛。
祁念一忍不住按着太阳穴,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她脑中呼喊,那些声音根本就杂乱无章,只是些胡乱的痛吟,一股脑地全都灌入脑海中,令她太阳穴犹如针刺般疼痛。
“呦,你们动作还挺快。”
从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经历了长时间战斗的众人警惕不已,都霎时拔出武器回身望去。
却是易承安拢着袖子,缓步走了进来,他“啧”了一声:“搞什么,一惊一乍的。”
一见是他,众人才松了口气,暗自心道明明是你一声不响跟在后面,怎么还好怪别人一惊一乍。
但碍于易承安元婴境中期的修为,无人敢开口,也没有给人给他更多的注意力。
人群中有人问:“易前辈,我们该如何选择本命灵兵?”
他们进来之前,也没想到兵冢里居然有这么魂兵,让人不知该如何下手。
易承安瞥了他一眼,掏掏耳朵,不耐烦地说:“师门没教过?问这种白痴问题,你师门还敢放你出来游历?”
对方悻悻不敢言,便听易承安略带深意道:“最适合你的,就是最好的,收起灵力,用元神去感应。本命灵兵,最忌讳强求,得双方都全身心地接纳,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就像薛堰,即便他不学琴,但他师姐所化的七弦琴和他心意相通,他们彼此都愿意无条件接纳对方,如此,即便是没有学过的乐器,在他手中也能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云珏眼底有几分不忍:“如此多魂兵,那这三百年,无望海究竟死了多少人修啊。”
“只会比这更多。”易承安冷声说。
不安和惊恐过去之后,大家终于放下心,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自己想要的灵兵,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
明然却突然冷笑了一声:“最好的,就是最适合我的。”
她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的剑修,傲然道:“在场哪位剑修敢说,自己不是为云野之剑而来。”
云野两个字像是点燃了某些战火的信号。
黎雁回漠然瞥了眼这位闻名四海的明家青年一代主事者,淡声道:“黎某不是。”
明然嘴角噙着讥讽地笑:“哦?那你为何来此?”
黎雁回垂眸望向自己手中极细极长的雁鸣剑,不卑不亢道:“黎某已经拥有了最心仪的剑。我的剑道,毕生所求不过一个诚字,我与雁鸣乃是最佳搭档,此生绝不择二剑。”
他温柔和缓的语气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含蓄的情话,一副弱剑三千只取一把的模样,让在场不少人都打了个哆嗦。
你们剑修,果然都是拿剑当道侣的吧。
背着五柄剑的祁念一:……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庄不凡再次无语地低声说:“剑修果然都是变态。”
明然呵呵了声,下巴一点:“既如此,就别在这占地方,可以先走远点。”
祁念一觉得她想说的是可以先滚远点。
黎雁回抱剑站到一旁:“黎某为诸位护法。”
明然有些意外他竟真的不要,眉峰挑动一下,扯着嘴角道:“那看来,剩下这几位,都是要夺云野之剑的了?”
玉笙寒作为法修,此时不出所料地被明然排除在竞争对手之外,他身侧,庄不凡有些着急了,压低声音:“寒哥,我们——”
却被玉笙寒一个眼神止住了,让庄不凡肉眼可见得焦急起来。
在场,除开黎雁回,共有十三个剑修,修为最高的便是祁念一,其次就是楚斯年和明然。
其余几人互相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在明然身侧站定,而楚斯年和卢沧海,也默默站到了祁念一的身旁。
而祁念一未曾执剑,按揉着太阳穴,神情有些不好。
自从她筑基之后,天听再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磨人过,成千上万的魂兵之声如影随形,让她一瞬间有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错觉。
明然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沧寰是执意要同我明家作对了?”
谢天行轻咳一声,摸摸鼻子,在明然的死亡瞪视下,也站到了祁念一身侧。
“抱歉了,阿然,我是沧寰首徒。”
明然面无表情看了他半晌,一字一句冷声道:“谢天行,你很好。”
下一秒,她便把嫌恶的眼神转到了祁念一身上。
“拔剑吧。”明然下巴一抬,用高傲的姿态掩饰住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狼狈。
“既要夺剑,便以剑定胜负。谁胜,谁取剑!”
明然紧紧盯着祁念一,见她终于把按着额头的手放下,接下来的动作,却并不是拔剑,而是又侧着头,仿佛在认真听些什么东西。
明然怒了:“你——”
却见祁念一竖了支手指在唇前:“嘘,明道友最好不要如此这般高声说话。”
这一瞬,她被遮掩住的双眸似乎能穿透星尘纱迸射出强烈的情绪。
祁念一道:“会吵醒亡魂的。”
“他们死后连魂魄都没留下,全都化成了灵兵,哪有什么亡魂。”
祁念一耳朵动了动,听见了洞口传来的某些动静:“再者,明道友又怎能确定,你就是云野之剑想择的主人,或是……还有其他的灵剑对明道友比较感兴趣呢?”
明然冷冷一笑:“剑不愿意又如何,我愿意,谁也拦不住,强扭的瓜,最甜。”
她说这话时,眼睛的余光飘到了谢天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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