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把视线从秦桐的眼睛上滑开,落在指尖的发上,然后拿起方巾,小心地擦起来,很轻很轻,怕弄疼了她。
“你叔伯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叛徒。”说着,陈敦实撩起下边一点的头发擦着,不想让水滴下去,“昨夜我帐篷里的大洞,确实是有朝廷的人来过,而且我还告诉她了,这里的兵力有五万。”
“我若一心求死,又何妨把消息透露给你叔伯呢?”
“为什么?”秦桐声嘶力竭质问他,愤怒地打掉了他的方巾,便直直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为什么?”
秦桐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夺眶而出。如果说,前一句是对人的愤怒,第二句就是对自己的愤恨,恨天道无情,恨自身无能为力。
“何必呢?你我心里都清楚,”陈敦实的手温柔地抚过妻子的脸颊,带起一串泪水,“能死在你手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秦桐的泪水一直没有断,就这么一直流着流着,仿佛没有尽头,但她的眼神却愈来愈坚定,风和雨都下在她眼里。
“我不信。”她说。
陈敦实无奈,“你……”话说一半,他就被堵住了嘴,秦桐就这么蛮横地吻了上来,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咬着。
血腥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但她没有要停下的趋势,仍然禁锢着他,好像要到天长地久,因为病弱无力,陈敦实竟然无法挣脱,只能任人宰割。
“我不信。”秦桐停了下来,四目相对间,有悲伤在静静流淌,“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她重复着这些话,好像念着念着,就真的会有力量,“当初全家覆灭,他人劝我苟活便已不易,我不听,偏要报仇,后来被谢家驱逐,他们又劝我,纷乱世道里,要安分守己才是正道,我不听。”
“这世间千难万险不错,就是靠着这一股子狠劲我才走到了今日,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勉强我,就连你也不行!”
陈敦实原本默然的脸上忽然有了欣赏的神色,连带着目光也亮了起来,这些年,他爱了她那么久,也是因为她的这股心气儿吧。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忽然,他胸中一痛,像被用大锤子敲打的一样,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他不住咳嗽起来。
“你怎么……”秦桐一下子焦急了起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惊慌过后,她马上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帮快要入土的蠢货对你做了什么?”
她虽然让是让人给陈敦实的香里做了些手脚,但绝对不会到这种地步,肯定是有人背着她做的了点什么。
想通了一切,杀机便从秦桐的眼中丝毫不加掩饰地喷薄而出,像有什么烧灼着她的心。
“我没事。”陈敦实剧烈地喘息着,他抹去了嘴边的血迹,露出发白的嘴唇,显得异常虚弱,“其实,我原也时日无多了。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不过今日实在是藏不住了。”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大夫说,大约就这一两个月了。”
他恳切地看着秦桐,并且握住了她的柔软的手,然后,拿出来藏在衣服里的匕首抵在胸口,把她的手放了上去,“如你所见,我已经心力交悴,不必再勉强了。”
“若我非要勉强呢?”秦桐伸手握住了剑刃,手掌逐渐收紧,血液就一滴一滴地流水一样下来了,“我已经三十了,已经错过了许多年,已经无法弥补,但人生的结局,我要自己书写。”
说着,她猛然抽掉了陈敦实手中的匕首,冲向雨幕,一路到了议事的大帐。
旁边的士兵识趣地没有说话,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把那群老不死的都叫来!告诉那些蠢货,如若避而不见,那便休怪我杀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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