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孤独的宝儿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仿佛家里的那把晴天时的雨伞,被健忘的人们遗弃了。无人搀扶的白天,上厕所是一件很费力的事。但宝儿还是凭借着独特的记忆力记住了通往那间简陋不堪的男女混用的厕所的曲折路线。宝儿坐的位置虽然会根据阳光的转移而调整,但总体来说挪动的幅度不是很大。所以,她总能在起身后,准确地用细长的手指触摸到厕所门前,屋檐下的那根驾着电视天线的光滑的木棍,然后走上两三步向左转弯,绕过丈夫经常蹲的两块板砖,避开锄成敦的干硬粪便,最后双脚踩上最北面的那个深坑,她才长松一口气。
这样正常的规律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一天夜里,因为永成喝醉酒,没有按照平时的习惯,踩上属于自己的茅坑,而是在两块板砖前两步远的距离拉了一泡屎。第二天,宝儿还是按照之前的记忆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丈夫的一次变动就在妻子脚下绽放了,脚下一滑,要不是厕所狭窄让她能及时扶住墙,一定会摔倒在身后那片高高隆起准备撒到庄稼地的粪敦上。出来后,宝儿小心翼翼地在墙角出蹭掉脚下的黏东西,心里恨着自己不小心。
中午的时候,花凤琴看见厕所里那条小路上几片带屎的脚印,一边用铁锹清理,一边骂着儿媳妇:“这么不长眼,哪里有屎能看不到……”骂过之后,又感觉好笑,钻到厨房里给儿媳妇做饭去了。
不知是谁挑开头,说站到守财家屋后那颗长长的楝子树上可以看到宝儿的大屁股。有些被好奇吸引的单身汉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便爬到颤悠悠的楝子树上等待女人上厕所。宝儿向着哭泣声的方向抬了抬头,问:“谁在那里?”
“我只是想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哭泣的男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看就看吧,我担心你会从树上掉下来,那棵树太细了,经不起你。”
“没事,我很轻。”
话音未落,那根树枝再也经不住男人的重量,咔嚓一声断了,紧接着就是男人的身体砸在树下土地上沉闷的轰隆声,如打雷一般。男人没有任何停顿,向里面说了一句“我走了”后,便仓皇逃走了。宝儿还蹲在厕所里,静静听着男人远去的脚步声。她叹息着:“真是一个傻男人。”
可是,娶来的这个儿媳妇一年来肚子里没有丝毫动静,引来了村子里的蜚短流长。
宝儿那段不堪的婚姻,姑且称作婚姻吧,被传开了。都说龙配龙,凤配凤,瞎子宝儿在十八岁时嫁给了邻村一个名声很不好的混混。这个男人整天整夜的和一群酒肉朋友混在一起,喝醉后就回家打宝儿出气。不到两年,宝儿怀上了一个男孩,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男人因为偷窃,家里呆不下去,便在宝儿把孩子生过之后就带着孩子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娘家,成了寡妇。
不知是谁向花凤琴说起这么一门亲事,她考虑着儿子岁数也大了,终究要留个后,便不顾二儿子一家的反对,执意把这个离婚的女人娶回了家。
这也是花凤琴这辈子,直到晚年都无法释怀的错误决定。
这段强扭的婚姻也让凤琴沉痛的认识到,大儿子一辈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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