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杰自零三年从师范毕业后,曾到镇上一所私人小学教授他专业所及的音乐课程。也就是在这里,他曾交往过四个女朋友,最后只有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深得思燕喜欢。为了表达诚意,永杰还曾拿着厚礼去过女孩红砖绿瓦的家。可是女孩在家里人的劝阻下还是放弃了心中对于爱情的追逐,男孩家太穷了。这也难怪,当那时同样是拿着铁饭碗的人民教师永专结婚才三年,盖新房生孩子已经让守勤这个家庭元气大伤,更何况这一年永专的小女儿文文刚刚出生,长子恒一也仅两岁半。面对女孩家三万块钱的彩礼,这个家庭不可能拿得起。永杰在失恋的痛苦中挣扎了很久,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放下的理由—那个女孩有着很严重的狐臭隐疾。
“识时务者为俊杰”,永杰决定退而求其次,在这个几乎都是等待出嫁的女孩的学校里,他把目光锁定在了莉莉身上。莉莉在学校教英语,剪着干净利索的短发,小小的身材总是给人一种爆发力十足的感觉。两个人不冷不热地交往了半年,永杰受不了这个学校校长的凌乱管理,在和校长大闹一场后离开了。莉莉虽然有很多优点,可并不是完美符合永杰这个身形挺拔,浓眉大眼的帅气男孩的择偶要求,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牵挂。之后,他曾到深圳去过电子厂。但电子厂里两班倒的工作规律还有死气沉沉的工作氛围让他受够了,这个热爱自由的男孩在工作了三个月后终于坐上大巴回来了。可是回到家,每天住在大哥家二楼弹吉他总不是个办法。如果不想被村里人说你是一个闲人,就必须工作。种地可不行,他可是一个大学生,有学问的人。即使要种地也要像守勤,永专那样先有个工作。他的身份已经不容许他回到完完全全的农民这个位置。
在无数次求职,面试的跋涉后,一家县里的私人学校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带上吉他以及电子琴风风光光地留了下来,工资比之前那个学校翻了一倍,有一千多。这所学校后来发展壮大到覆盖了整座县城,这都要完全归功于校长前所未见的管理制度。永杰是个聪明人,他一边兢兢业业教学,一边学习这里的管理。不到两年的时间,对于这里所有的管理方案他都已经烂熟于心,身体里不断流淌的那一根充满开拓精神的血脉让他产生了自己办学校的念头。零几年的时候,国家的教育事业还处于萌芽阶段,很多地方都在大张旗鼓兴办学校。所以,永杰想趁着这股东风,送自己上青云。
自从永杰离开他第一个工作的地方,已经和莉莉将近五年没有联系。这时他才恍然想起她来。怎么也不会想到,莉莉与他相反,这些年来她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他。莉莉一直在等他,尽管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没办法,零五年他离开时,手机还有进入落后的乡村,那时联系一个人必须依靠缓慢简短的书信。其实,永杰也不确定莉莉是否还在那个学校,他还是凭借着内心的信念骑着自行车回到了那个他认为自己再也不会踏进半步的地方。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莉莉在工作了六年之后已经在心灰意冷中打算辞职,那个温暖的夏日黄昏,晚霞红透了西边白色的云朵,杨树心型的绿叶在微风中温柔地荡漾着,他来了。这个让她苦等的人专门为她而来。
零九年年底,在那座由永杰亲自设计的含有欧式风格的新房里,永杰牵起莉莉的左手,走进了婚姻的时代。那天,莉莉身着布满花纹的白色婚纱,头戴公主王冠,手持红色鲜花,步履轻盈地走在红色地毯上面,冬天的雪花刚好落在她黑色的睫毛之上,在人群的喧闹中如一朵不胜凉风娇羞的水莲。
结婚后,她和丈夫一起,风雨兼程地去实现着丈夫的理想—办学校。
可是现实的面目是残酷的,他们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宣传后,只在自家的小学里迎来了一个学生。莉莉在开学后哭得一塌糊涂,只有永杰安慰她:“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友谊,就有二。”
一天放学后,永杰看到了南桥南边那条小路的拐弯处正在盖起一座特别的房屋。向前去问才知道,永新要建一座蘑菇棚。
这个长方形的蘑菇棚高达十五米,前后两边留有很多小窗户只有,只有左边留有一处身份狭窄的门。外面放着新买来的粗壮绿竹秆,还有一捆捆稻草。经过半个月,绿竹秆已经在棚里支成三层高的竹板架,和永明住校时睡的床铺很像。竹板上面铺上了厚厚的稻草,柔软舒服可以让人们躺上去睡上一觉。可当一车车散发着含有淡淡青草气息的牛粪拉过来时,人们才知道这些“床铺”不是为睡觉准备的。牛粪平整地躺在了稻草上,注上足够的水后,窗户紧闭,等待发热。
在留兰香之余再帮助永新种植蘑菇,永成决定放弃越来越不景气的用三轮车拉客的生意,毕竟那个时候出租车开始占据市场,国家对于残疾人开车正在进行监管严查,残疾人拉客已经走到了事业的尽头。干脆,永成就住在蘑菇棚旁边那间厨房里,帮着察看牛粪发热和通风的时间。
村里人并不相信牛粪里还能长出蘑菇,他们只知道朽木在雨天后长出黑色的木耳,树林里的草丛中在清晨的露水能长出白色的伞状蘑菇。“牛粪里长出鲜花我信。”几个女人这样打趣嬉春。
可是有些事并不会因为你不信就不存在。牛粪发热后的第三天,黑色的粪床上已经开始有细长的丝状物出现,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像是一根根白色的粉丝,又像是黑色水底飘荡的小精灵。它们这么小怎么可能会变成市场上售卖的肉嘟嘟的伞状大蘑菇呢?就连守财这个见惯了失败的人也不禁怀疑起来。他们也认为成不了,只能把窗户继续关闭起来,不再管它们。可是,又过了几天,永新还是忍不住好奇到棚里走了一圈。这一走几乎完全把他心中仅存的希望消灭了,那些白色的细小精灵也不见了。“真他娘的见鬼了。”永新走出粪便屋就破口大骂。永成只是透过厚厚的眼镜看了看失落的弟弟,抽了一口烟,没有说话。又过了几天,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蘑菇计划失败的时候,永成用双手掂着残废的双腿,慢悠悠地打开满是发酵后充塞着微甜牛粪味的小门,挪着脚步走了进去。小门外射过来的几道阳光照射在温暖安静的粪床上,一朵朵黑色的肉嘟嘟的小蘑菇成群接簇地探着光滑的小脑袋,似乎整座棚里,一排排的粪床间都充满着叽叽喳喳的笑声。
蘑菇不仅成了,而且还多到让人们手忙脚乱。长出的蘑菇必须在它们完全成熟前用锋利的小刀片割断蘑菇伞下短短粗的茎秆,不然就会坏掉。可是蘑菇生长的太快,几乎就在眼皮子底下膨胀,开裂,容不得半点休息。完全就如留兰香之间那些可怕的杂草,不同的是,这次是要收获,而且是痛苦并狂喜中的收获。守财发动全村人在农闲时前来帮忙,每个人可以在采摘后免费拿走一些这种昂贵的蘑菇回家炖汤,炒菜,做蘑菇酱。于是,每个清晨或者傍晚,一排排蘑菇棚上下沾满了手持刀片,腰间挂着竹篮的女人们,她们嬉笑着,干净利索地割下一颗又一颗结实紧绷的肉团。
这种蘑菇叫作双孢蘑菇,因为生长速度很快,需要每天采摘,所以村子里的人不到半个月就吃得鼻子眼睛里到处都是。再加上每隔一个周期就要上一次新牛粪,南面刮起的混杂着牛粪的风逐渐落在每家的院子里,完全掩盖住了留兰香清新的薄荷香味。
本该平淡的蘑菇屋,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引来了一桩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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