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一直到裴鹤南的身影消失在卧室大门后, 林幼还沉浸在被‘一室一厅’四个字震惊到的气氛之中。
家里一共三个人,一室一厅的新房扔掉了谁,林幼心知肚明。
嘴角微微抽了抽, 她忍不住扶额。
然后趴在床上等待裴鹤南的时候,她垂下眼眸手指划过手机页面, 默默顺着他的意思选择了一室一厅。
就、也不是非要一室一厅,但是可以先看看,万一有环境地段都不错的呢。
隔壁。
裴鹤南推开了裴野的卧室, 目光在少年的床上瞥了一眼。裴野的床空空荡荡的,被子不见踪影,只剩下床单和枕头颇有几分凌乱地摆放着。在沉默之中,一只手缓缓搭在了床沿。
裴野从床底下钻出来时, 怀里还抱着裴喵喵。刚才他就是在玩手机的时候突然见到一抹影子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猝不及防间他一个转身就把自己滚到了地上。
还好身上卷着被子。
但一扭头, 裴野便看到了趴在床底正眼巴巴盯着他看的裴喵喵。裴野不比裴鹤南和林幼, 平时待在家里的时间少,和裴喵喵之间没有那么亲密。但似乎是‘兄妹’之间的莫名吸引力,裴喵喵对裴野特别好奇。甚至还偷偷尾随着裴野钻进了他的房间。
裴野见到裴喵喵软乎乎毛茸茸的模样,心头蓦地一软, 什么霸总不霸总瞬间被他甩到了九霄云外去, 果断钻进床底抱住了裴喵喵。
只是裴野没想到,他刚抱着裴喵喵从床底出来,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正用一言难尽目光望着他的裴鹤南。
少年张了张嘴,又低头看看怀里喵喵叫的小猫崽, 一时半会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尴尬地讪笑两声。
裴鹤南松了松领口的纽扣, 掀了掀眼皮淡声问道:“刚才那么大动静是因为你从床上摔下去?”
裴野默默垂下了脑袋。
裴鹤南面无表情:“我头一次见到霸总睡觉能滚下床的。”
裴野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那我不是还没升级成霸总嘛, 霸总小时候不小心滚下床应该也挺正常吧。”
裴鹤南似乎笑了一声,但那笑声里夹带着调侃却十分明显,“是很正常。等我跟你妈从这里搬出去,你就是从房顶上滚下来我都管不着你。早点睡。”
转身离开裴野卧室的时候,裴鹤南脚下步子一顿,“把你妹妹给我。”
裴野陡然听到这么两句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思索他爸妈准备搬出去是怎么回事,还是意外裴鹤南说把裴喵喵给他。
愣了两秒,他很不服气:“不是说狗都不能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吗?你还要把裴喵喵带过去睡!”
“狗是不行,但猫可以。”
裴野:“……”
…
裴鹤南虽然嘴上说着‘狗是不行,但猫可以’,但实际上也没有把裴喵喵带回到卧室。
不论是狗还是猫,都不能打扰他和林幼的二人世界。
林幼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她还在看房子,便也没有抬头,只随口问了一句:“阿野那边怎么回事?”
裴鹤南并未直接回到床上躺着,他走进浴室,单手解开了纽扣,脱下了身上皱巴巴的衬衫,缓缓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林幼一时半会儿没有得到裴鹤南的回应,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男人半藏在浴室的大门后,从林幼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瞧见对方那一道被灯光拉长的虚影。
林幼:“……”
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想,刚才差点擦枪走火,怎么到了这会儿裴鹤南又去浴室换衣服了?
这、这么保守的吗?
正想着,裴鹤南已经换好了衣服。是和林幼相同色系的宽松睡衣睡裤,深色衬得男人的身形拔长,肤色愈白。注意到林幼的目光,裴鹤南只以为她没等到自己的回答,便道:“他和裴喵喵打闹,从床上摔下去了。”
林幼:“……”
这个原因倒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沉吟无语间,裴鹤南已然走到了林幼的身旁,如同之前一般靠坐在她的身侧,手掌贴上女生的后腰,他靠过去,低声问道:“重吗?”
“重什么?你又没压上来。”林幼显然没有意识到这话多意味深长,只听到裴鹤南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一声,便勾着她的腰,下巴搭在她柔软还带着淡淡香味的发间,目光扫过手机页面上装饰不一的房子,他又问道:“一室一厅的房子是不是不太好找 ?”
林幼恩了一声。
她刚刚扫了几眼,挂出来的房子最小的平方也得有□□十个,基本都是两室一厅。
“两室一厅挺好的。”林幼将脸迈入柔软的枕头内,认真考虑了一下,“万一有客人来呢? ”
“没客人。”裴鹤南挑了下眉,“陈屹他们一般不会留宿。不过我刚才认真想了想,两室一厅确实是需要的。”
哦?
林幼听到这话忍不住在他怀中转了个身。
而两人的姿势也瞬间从相贴变成面对面。但凡林幼的身体再往上抬一抬,她便能轻易看到男人宽松领口下的肌肤,但林幼的目光只是触及到那一抹冷白的锁骨便像是烫到了眼睛,赶紧收了回来,自然也没能一望到底。
心底的羞耻并未迅速退散,林幼便赶紧开口,强行拽走了自己那些不安分的想法:“你现在又让阿野住了?阿野才十六呢,还没成年,跟我们住一起才是——”
话还没说,便见男人目光倦怠,紧接着似笑非笑的嗓音便落入了她的耳中:“谁说是给他住的,裴喵喵身为我们女儿,肯定得安排一个房间。”
言外之意就是,给猫住都不肯给裴野住。
林幼哑然,眼神逐渐变为复杂:“你可真是……”
狗得很。
第二天裴野起床时脸上还带着个硕大的黑眼圈,显然是昨晚上没睡好。裴鹤南瞥到他的模样,什么也没说。但裴野却实在是憋不住,趁着洗碗的功夫走进厨房贴在他妈身边,小声询问林幼他们要搬出去的事情。
虽然裴野不太粘人,但他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和裴鹤南生活的,后来家里又多了个林幼。刚开始三人一同生活的日子确实鸡飞狗跳,但如今相处习惯了,他每周就期待着回家。
一想到这对夫妻要搬出去,裴野这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林幼看了两眼小孩皱起的眉心,拍拍他的后肩,语重心长道 :“你爸说了这是你成为霸总的必经之路。”
裴野心有不甘:“这跟成为霸总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裴鹤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门口的,男人修长的身体懒散靠在门框上,声音听着漫不经心的,“人家霸总十六岁出国留学都回来了,你十六岁还要跟你爸爸妈妈住,你好意思吗?这叫培养你独立。”
裴野怨气横生:“真的不是为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把我这个电灯泡一脚踹开吗?”
裴鹤南笑了一声。
下一秒裴野便从裴鹤南无声的嘴型里看出了他的回答:知道还问,这不找罪受吗?
裴野 :“……”
突然觉得霸总也不是那么香了。
裴野暗暗咬牙,转身就发了一条朋友圈:等我有钱了,我就把整个京市的房子全买下来,看你们住哪儿!
然后,屏蔽他爸他妈以及干爹等人。
小洋楼内最近的生活非常惬意,林幼也终于要开始忙起蓝莲花种植的活了。她很早之前就去蓝莲花种的进购基地看过,对方培育的花种质量非常高,但同样的,价格也要比隔壁的店贵很多。
林幼 当时还被隔壁的老板拉过去看过他们家的蓝莲花,并听着对方振振有词:“小姑娘,不是我抢生意,我实话跟你说,隔壁这老板是真的脑子不大好使。我这不是骂人哈,那老板985研究生,没在城里找个好工作,回家卖花种也就算了。还把种子价格提高了很多,嘴上说着什么利用技术提高了蓝莲花的存活率,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说是不是?”
林幼挑起了眉。
那老板还在喋喋不休,“我这儿的老客户也跟我透过底,他是从我这儿进的货。几百亩地的蓝莲花年收入有两百多万呢!你计算计算这个价格,要是在他那边买贵了,收入可不得减少很多。”
“而且啊,我看他那店估计也开不了多久,大家都不看好他,也没什么客源,你不如保险一点。”
林幼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随意应和了几句。
今天时间多,她便想着再去那边看看——毕竟按照隔壁老板的说辞,总觉得研究生老板那家店马上要破产了。
裴鹤南也闲来无事,便随着林幼一起去了云市。
研究生老板的店铺名起得很随意,听对方的意思他们家几代人都是卖花种的, [天天有花进购中心]这个让人觉得一言难尽的名字是从上几代留下来的,他便懒得改了。
老板姓周,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脸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的衣服看上去脏兮兮的。但面对客人却十分热情,周老板还记得林幼,上一次林幼出现便戴着帽子口罩,这一次也一样。
就是身旁多了个长相清隽,姿态矜贵的男人。
周老板不爱看八卦新闻,自然也认不出裴鹤南究竟是谁,只是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给两人倒了杯水,再次介绍了一下自家的花种。
“我知道那天隔壁张哥应该跟林老板你讲了很多,我这边花种确实贵,但我确实能保证存活率。”
裴鹤南听着他的话,抬眸看了他两眼,忽然道 :“周老板以前是不是拒绝过南亭?”
周老板陡然一愣,黑框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掉下来了。他赶紧将眼镜往上抬了抬,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意外,紧接着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事你们都能打听得到啊?”
他顿了顿回答:“是这样的,当时我爸生病了,我妈又出了车祸,他们就想着把店关了。我知道他们舍不得,所以就拒绝南亭回来了。”
林幼显然没想到这位周老板看着邋里邋遢,平时都窝在一个不到二十平的小房间里,履历却这么牛逼。
也很有想法。
她趁老板转身时,轻轻碰了碰裴鹤南的手臂,悄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周老板以前拒绝过南亭?”
“昨天和陈屹说起要来进购蓝莲花种子,陈屹提到的。”裴鹤南面不改色地扯谎,“当时周老板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出了名,很多人都记得他。”
实则不然。
周老板拒绝南亭以后,他的那些同学都感到不可思议,觉得离谱。裴鹤南曾亲耳听到过那几个来面试南亭的人嘲讽周老板——
“装什么清高啊,南亭的邀请都拒绝。还说什么回家卖花种,你们说他到时候会不会再觍着脸回来啊?那也太尴尬了吧?”
林幼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听周老板拒绝南亭的事情是真的,便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是有所思的模样,随后才压低了声音:“按这么说,周老板的技术确实可以信任。”
裴鹤南点点头。
他会透露这件事情就是想告诉林幼这一点。
有了了解,林幼和周老板的生意谈得便更加愉快。周老板知道她出手大方,便也很大方:“虽然这边距离离省有点距离,不过林老板你放心,我说给你保证存活率就是保证的,如果没达到的话,我免费给你补发。另外我这边的都是耐寒种,离省的冬天不冷,你要是等不及也没事儿,现在种也死不了。”
林幼闻言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幼定了花种的数量,写下了送货的地点,才和裴鹤南离开。回去的路上裴鹤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顿了顿道:“其实,现在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裴氏是裴野的裴氏,而裴野是真的把林幼当成自家人,但凡林幼愿意,她都可以当个豪门太太。
而非这么辛苦地跑来跑去。
“不一样。”林幼知晓他的意思,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膀上,如今这个动作她已经做得十分熟练了,她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农田,笑了笑,“做这些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也很开心。”
在末世看习惯了草木枯败、人类濒临灭绝的窒息和绝望,包鱼塘、养小龙虾、种植蓝莲花这几个事能让林幼体会到那种久违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安心。
“豪门太太这身份可能不太适合我。”林幼嘟囔了一声,“我可做不到每天跟她们去喝下午茶,逛街买高定,时不时飞国外去看秀。”
个人追求不同。
她宁愿顶着大太阳去看看自己养的小龙虾长成什么样子了。
去看看南江楼新推出的菜是否收到了大家的称赞。
那种满足感令她心情都会变得愉悦万分。
裴鹤南听到这些话也并未觉得怎么惊讶,男人薄唇勾出淡淡的笑,遮住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只问道:“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
林幼一顿。
她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出生在哪一天。但她被带入孤儿院、带到院长奶奶的那一天确实就在不久之后。听院长奶奶说,那是个很漂亮的秋季,孤儿院内唯一的一棵枫树红了叶子,被风吹在地上铺成了火红的小道。
就在她准备清理树叶的时候,林幼出现了。
于是,那天就成了她的生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主的生日似乎也是这个日子。
眸光轻轻闪了闪,她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了?”
“在想送你什么生日礼物。”裴鹤南说着便忍不住笑,“不过这会儿跟你说,到时候是不是就没有惊喜感了。”
“那我到时候一定表现出你想要的感觉来。”
林幼笑眯眯地说完,冲他挑了挑眉,下一刻男人便俯身过来,薄唇轻轻贴在她的唇角,应了一声好。
林幼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
不止是蓝莲花种植,还有建阳村的稻田也需要重新处理。现下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吃小龙虾的最后一段时节,林幼让人将稻田都处理干净,又消了毒。
连着几天,裴鹤南都没见林幼身影。
他也觉得无聊,索性去找了陈屹喝茶。陈屹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偶尔掀起眼皮瞅一瞅裴鹤南,发现对方抿着茶,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书籍,也不觉得无聊。
于是他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你来我这儿也不说话,就光顾着喝茶,所以你到底干嘛来了?”
裴鹤南这才掀了掀眼皮,“喝茶。”
顿了顿又道,“没办法,最近二人世界过习惯了,我老婆突然忙起来,我一个人待着怪无聊的。”
“所以你来找我?呦。真是不得了了,什么时候我都能和你老婆肩并肩,同等地位了?”
裴鹤南:“……”
男人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杯,看向陈屹的目光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是谁给了你这么大脸?”
陈屹:“不是你吗?”
裴鹤南面无表情:“不是。我只是退而求其次,跟个活人待在一起,看他因为公司的事情发火觉得很有意思。”
陈屹听懂了。
裴鹤南的意思是,他把他当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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