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泽园东面佛祠前,一字摆开的七个韩家护院,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嘴里哼哼兮兮地喘着气,随着灌入腹中的药汤开始发力,竟然反过来灭杀体内的瘟毒。
再则,佛祠里的地藏菩萨像,被破戒僧开光后,具有淡淡的佛荫灵韵,能稍微压制众人体内的瘟魔,两相结合之下,韩家护院们的情状大有好转。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平日里习武强身的好手,经年不生病的壮汉,一旦病发倒下,就没那么容易痊愈过来,还得受一番折磨。
俗话,精壮多暴死,久病却延年。韩家护院的体质,被锤炼地如钢似铁,一旦破损开裂,想要恢复如初,那可不得耗费许多功夫。
至于市井民,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身体还是血肉之躯,有如陶罐瓦缸,但凡有点罅漏缝隙,涂抹一点泥浆上去,晒干凉透,就恢复如新了。
正因为如此,慈舟和尚才会,“就看尔等的造化!”,其根本意思就是,韩家护院能否恢复健康,就看他们的体质如何。武道修为越是低微,好地反而越快,若是体质是常饶十倍、百倍,还得长时间调养,一时半刻是指望不上了。
与此同时,金城的里里外外,都有人暴毙而死,尸体如果来不及处理,很快就会转成瘟毒滋生的苗床,在现如今潮湿闷热的时节,令更多人染上疫疬!
有人食过生水,上吐下泻不止,吐地黄疸水都往外喷,泻地身子都脱水走形。有人接触过亡者的尸体,片刻过后,就有瘟邪入体,手足泛起红肿斑块,头晕脑胀,昏迷过去,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条。
有人高烧不去,有人口吐血沫,有人浑身出疹,有人皮肤泛黑,种种病情,不一而足。城中无论贫富贵贱,都染上瘟疫,毫无例外。
每时每刻,都有人悄然逝去,倒毙在街头巷尾,人人躲避不及,纷纷关门闭户,意图将这无妄之灾挡在外面。由于官府崩坏,根本没有人出面收拾局面,尸体顶多被人抛出坊市,暴尸在街道主干上。
这些蕴含瘟毒的尸体,连城狐社鼠,野狗野猫都不敢理会,随处可见的食腐乌鸦、鹫鸟,如今都踪迹不寻。
城中各个坊市,如临大敌般的关上大门,坊市内的居民,更是与邻为壑,困守在家中,在漫长地等待死亡来临时,备受身心的煎熬。
若是金城衙门、官军尚在,或许会不顾一切地出手,硬抗瘟疫,救治病人。可是,军政体制早就崩坏,空缺出来的权力真空,被本地世家和江湖帮会联手瓜分。
他们坐享权势,挣得不合法的收税权,却在瘟疫大疬到来时,丝毫没有一丁点统治者的担当,同样关紧大门,在凄风苦雨中饱受煎熬。
胆敢出门走动的人,也只有浑身是胆的破戒僧,即便是他也估料不到,一旦瘟疫爆发,形势会如此急转直下,偌大的一座边塞重镇,十万人口的大城,转眼过后,沦落到死城的下场。
慈舟和尚以药汤浸透的面巾蒙住口鼻,推着一辆双轮平板货车,沿着街道经过各个坊市,将居民抛掷出来的尸体捡起,装载在车上,凑够了二三十具,再一并拖回漏泽园下葬。
偌大的金城死寂一片,只有破戒僧奋力拖动货车的粼粼车轮声,给城中各个坊市里饱受煎熬的人,稍微带去一点不想放弃的希望。
可是,瘟毒大疬爆发地速度太快,当场暴毙的人太多,慈舟和尚的慈悲心,根本赶不上,只能就近寻来木料,点上一把火,把蕴含瘟毒的尸体全部烧了,容后收集骨灰,葬落漏泽园公共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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