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命者,樱之无须推演计算就能确定大风暴的中心点,选择最有利船只行进的线路,规避风险。
可以说有了樱之,狗爷的航程就有了九成九的保障,不敢说十成是因为天灾无情,总会有无法避免的险情发生。
“狗爷长期往返于两方海岸?”
樱之想了想,对叶惊阑说道:“二哥哥应是偶尔出海吧,他大多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来岛上的时间不固定,往返船只多是由张青哥哥负责。”
张青?云岫心里倏然划过一道痕迹,她想往深处细想的时候已然察觉不到方才觉着不对劲的地方。
“照你的说法,我们是否可以推断说,狗爷只是将海对岸的物资运送到此处,供应岛上众人的生活,以及供自己的吃喝玩乐?来住上几次折腾下就离开。”
“基本差不离吧。”
樱之不知如何同这两人说,她了解的事并不多,她在这岛上唯一的用处便是当一个囚禁在笼子里的报时鸟。她需要提前好几日把即将发生的大风暴告知张青,其余的事她一概不清楚。她虽然与阿姊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阿姊的一切事儿她都不甚了解,别人总说待她年纪大些了,时机成熟了就告诉她,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人和她说明白。
“狗爷是准备把这座岛变成真正的人间仙源吗?”云岫自言自语道,她已经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这岛上的人可能只有极少数如王嫂一般的人寻常人过着耕织的生活,恐怕是有特殊原因狗爷才会留下这种老实本分的普通人,亦或是她没注意到,王嫂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平凡,也属于三类人中的某一种?
而更多存在的是像红楼这样的隐世高手,遑论这群人真是为了寻一处安逸之地过过平常人的生活。可说起那个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的狗爷,从他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来看,他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种人可能会为了今后颐养天年先行造一个宝地?
“岛上还有和你一样有着上天赐予的运气的人吗?”叶惊阑蹲在地上掰开溺水女子的眼皮查看她的瞳孔,顺口问着樱之。
樱之来回捏着自己的耳廓,这是她思考时候的惯常状态。
“有。”
“王禾?”
“你怎么知道?”樱之猛地低下头,目光撞进了叶惊阑的眼里。刷的一下,她的脸红透了,像从染缸里捞起来的红布匹似的。她用自己还没被捂热的双手拍打在红彤彤的脸颊上,红脸蛋儿总该是要好些了。
“年纪尚小,修炼的功法不够完备,肯定不会是第二种人。喜好偷奸耍滑,借口染上风寒来躲逃狗爷的筵席。照狗爷这心性,应当是将他丢去喂鲨鱼了。然而狗爷还是留了他一命,他不会做无用的事。”
狗爷不是个心善的人,他的游戏里会有“让步”二字吗?答案是不会。他留下王禾,甚至埋下祸端等待王禾长大后来杀他,不是因为他自恃过高,而是留下王禾还有别的作用。所以他愿意做个王嫂的顺水人情,放过她家现存的独苗苗。
“知芜姐姐,你可真聪明。”
“……”
叶惊阑再次探了探地上躺着的这人的呼吸。
丝丝缕缕却一直不肯断绝的呼吸,很微弱,但足以证明她还活着。他不禁想起凌城的徐三小姐,在最后反水,下一瞬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怎会每件事都有同样的巧合。
云岫在脑海里勾勒出王禾的模样,一个瘦削而坚定的少年郎。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樱之想着云岫一直搂着她,保持这个姿势这么久着实不容易,她松开了云岫的脖子,滑到地面。
“王禾是潜族人。”
在樱之看来,生而为人已是很苦,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就烙上了“潜族”的印子,简直是人间至苦。她才不羡慕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者,有多大的潜力可供掌权者开发使用,就会有多么痛苦的人生经历。
比如说……她自己。
狗爷承诺给她一生安稳,与此同时也给了她永远不得离岛的禁令,她到现在还未去过海的对岸。听闻对岸扬城的五月正是赏花时节,她错过了这么多个五月,今年还是不能去走走看看。
云岫不住呢喃,她又觉着“潜族”甚是熟悉,可千般万般地琢磨也没能找出一星半点的实际东西。
叶惊阑漫不经心地答道:“原来如此。”
与他的猜想出入不大,他无须打破砂锅问到底,樱之显然不能给他答疑解惑,其他的事儿还得他自己去寻找答案。
“呜——”
号角声骤响。
比起刚才低缓绵长,这次显得异常高昂激越。
刺进樱之耳朵里,她用手捂紧了,还觉得异常难受。
“狗爷似乎不只是为了加大游戏难度这么简单了。”叶惊阑以指腹轻触他因笑意带出的浅浅梨涡。
云岫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以后尽量避过这男子笑的模样,她怕自己因他清浅一笑失了心神。
“挼蓝姑娘,你有何见解?”
“才疏学浅,当不起见解这词。”
“我倒觉得姑娘你完全当得。”
叶惊阑用他触碰过脸颊的手指点在了云岫的鼻尖上,他的脸越靠越近,这张被改作女子的脸依旧能惑乱天下,他微微侧过头在云岫耳边温言道:“姑娘心中点墨江山,勾描八荒,怎会无有想法?你……定是在骗我,就喜欢同我捣蛋。”
最后两个字上面,他稍稍将音咬得重了些,带着女子气音的嗔怪。
耳根乍红,她的脸开始发烫。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个姑娘家,又不是男子对着自己吐气如兰,脸红个什么劲!
她偏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他挑高一边眉毛,观察着云岫微妙的反应。
眼前的叶惊阑和她听过的所有传闻中的盛京第一花是不一样的,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呢?
大概是本该开在青云之巅的仙葩,自高山雪岭落入十丈软红,变作人人都可肖想伸手便能采撷到的人间富贵花。
她自问道:这是真实的他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忽而肯定了自己一番,这就是真正的叶惊阑。可能这样在千古浮生里才能显得自然,洒脱,才配得上所有美好的赞词,绵绵不绝的闺怨。
“被我说中了?难不成你真是在和我玩闹……我就知道,你可一点都不安分。”
此时的叶惊阑并没有傲人的身高,需要稍微踮脚才能保持与云岫耳语的姿势。
蒙歌飘来飘去的思绪回归了躯壳,他憋着笑好生辛苦。
幸而,只顾着那颗被撩拨到的心无地安放,没注意到叶惊阑的脚也快无地安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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