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绾脱了外袍,穿着中衣走到池子里。
泉水微烫,她贴着池壁坐下,池水刚好漫过她肩膀,她闭眼靠在铺着崭新布巾的池壁上,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和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同时软了。
然而就像西堂月照说的,洗热泉太消耗体力,哪怕刚喝了一碗参汤,顾绾也不敢多泡。刚拿起澡豆准备洗头,头顶突然‘啊’的一声尖叫。顾绾瞬间三魂走了七魄,乍着胆子抬头一看,原来是只睡迷了的老鸹,迷迷瞪瞪的站在她头顶的竹枝上怪叫。
顾绾这个气啊,捧起一捧水冲着那老鸹泼过去,‘啊!啊!啊!’老鸹受惊扑着翅子飞远了,半个山谷的野兽夜鸟似乎都被它的怪叫惊动了,各种各样的怪叫此起彼伏。
锦障外的竹林也刷刷作响,像是风吹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撞的。
顾绾头皮一炸,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铮……
入口巨大的山石屏风后,突然传来古朴清冽的琴声。
不远,琴声清晰可闻,若是她大声呼叫,弹琴的人肯定也能听到。
不近,琴音低处有些缥缈,想必她洗漱时激起的水声,弹琴的人也听不到。
顾绾蓦的笑了,重新坐回泉池,拆开头发慢慢的梳洗。
月华流泻,琴音婉转,这是一曲《忆故人》。
故人相处时的欢娱,分别时的痛苦,思念时的惆怅、重逢时的喜悦……种种情绪都融在深深浅浅的琴声中,缠绵悱恻与月色融为一体。
顾绾听的有些呆,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曲子。
一样的月下清泉、一样的琴声缠绵……那情景几乎和眼前一模一样,可顾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发生过。随着这似曾相识的感觉,顾绾还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个场景以及场景那边系着的人,对她而言都无比重要。
顾绾拧眉使劲儿在原主的记忆中翻腾,可原主只有和萧烈成亲之后的记忆,在那之前的一切像是被一道闸门锁的死死的,又像隐藏在迷雾之中,窥不到任何痕迹。
非但如此,随着她极力回想,头突然疼起来。好像成千上万枝钢针同时扎进脑仁,猝不及防的剧痛让顾绾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半晌,疼劲儿过去,脑子却木呆呆的,完全转不动了似的,甚至连原主嫁给萧烈之后的记忆也有些模糊。
怎么会这样儿?
顾绾心惊肉跳,万幸,这种状态只持续很短一段时间,半盏茶之后她就恢复了正常。
顾绾不敢再瞎想,胡乱洗了洗出来。
西堂月照背对着汤泉入口,盘膝端坐在和片修竹之下,一尾瑶琴横架在在他腿上。月色柔和的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蒙了层珠光,越发的缥缈如仙。
似乎听见顾绾的脚步声,他双手轻轻压住琴弦,回头冲顾绾微微一笑。
顾绾身子一震,这场景……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伴随着剧烈的头疼,顾绾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下去。
顾绾虚弱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已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床顶挂着柳黄绣红梅的帐子,四角挂着镂空的梅花型香熏盒,下面坠着各色玉流苏。一身子淡淡梅香氤氲而出,若有若无却又回味绵长,铴沁人心脾。
身上盖的也是一条崭新的柳黄色缎子被,上面绣的也是梅花。
床帐、被褥和熏香辉映成趣,仿佛真的有大片大片的梅花在眼前盛开。
精巧雅致,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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